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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是生活的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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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 01:57:16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精致是生活的花                                                     2019-05-01 02:49                    

                        江文
读书中印象深刻的第一个讲究人是孔子。孔子爱吃姜,“不撤姜食”,说姜“通神明,去秽恶”。老人家有著名的“八不食”:色恶,不食;失饪,不食;不得其酱,不食……大多是不出奇的人之常情。知晓度最高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才有点讲究的意思。但“割不正不食”、“不时,不食”的讲究,更多在于是否“中礼”的价值观,无关风情。
年岁见长,喜欢冲淡,近来多读周作人汪曾祺的书。汪曾祺是出了名的“好吃嘴”,在《贴秋膘》中写自己“足蹬长凳,解衣磅礴,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喝白酒”。“解衣磅礴”一词庄子《田子方》中作“解衣般礴”,是光膀子叉腿而坐的意思,反正吃相相当彪悍;当然汪老更以美食家著称。“好吃嘴”只是爱吃,“美食家”还要能吃出韵致。汪老写他在云南吃一种叫干巴菌的菌子,“……洗净后,与肥瘦相同的猪肉、青椒同炒,入口细嚼……有陈年宣威火腿味、宁波油浸糟白鱼鲞香味、苏州风鸡风味、南京鸭胗干香味、且杂有松毛清香气味”。一道菜,能够吃出五个地方五种食材的味道,不可谓吃得不用心。
汪老不仅好吃、擅吃,而且会做,这就更了不起了,比写了《随园食单》的袁枚了不起。记得汪老也曾小小地对袁枚予以置喙。汪老做他发明的独家菜:塞肉回锅油条——“油条切段,寸半许长,肉馅剁至成泥,入细葱花、少量榨菜或酱瓜末拌匀,塞入油条段中,入半开油锅重炸”。对这个东东,他自己评价说,“嚼之酥碎,真可声动十里”。得意之情,隔上一堵城墙都能感觉到。
吃花生必吃带壳的,一切味道与风趣,全在剥壳……相较之下,林语堂的这个主张,只是一种偏好,却算不上啥讲究。
明清多讲究人。一句题外话,中国文化汉唐以前粗粝健朴、宋明以后精致纤弱,“粗粝”和“健朴”为伍、“精致”与“纤弱”作邻,往往如此,何为乎来哉?
晚明年间的陈继儒和顺治康熙间人张潮,大体有差不多的性情爱好,似可证之于各自作品。陈继儒的《小窗幽记》和张潮的《幽梦影》都相当于我这篇稿子样的读书笔记或者佳句摘抄,不同的是,人家在摘抄的基础上有创作,而且开口即是颖悟妙语,尤善于从生活琐碎中,悟出别致的趣味,于平凡中照见高雅。
陈继儒说,“春云宜山,夏云宜树,秋云宜水,冬云宜野”,又说,“窗宜竹雨声,亭宜松风声,几宜洗砚声,榻宜翻书声,月宜琴声,雪宜茶声,春宜笋声,秋宜笛声,夜宜砧声”,对声音的精研深悟,少有人能出其右。陈继儒引用的白居易《与微之书》,怕是道出了天下失意人都想往的置身方式:“乔松十数株,修竹千余杆,青萝为墙垣,白石为鸟道;流水周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绿柳白莲,罗生池砌;时居其中,无不快心”。得意的人想着用世,失意者往往寻个地方归隐,古来如此,永远如此。
同时代一个叫石庞的人,评价张潮,“花间选句,尽来珠玉之音;月下题词,已满珊瑚之笥”,此说良有已矣。张潮说,“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此生耳”。和陈继儒说话的调调都一个样,也是同样的通透、机智、精准、唯美却又挑剔得有点过分。
晚明尤其是一个奇怪的时代。战乱频仍,风雨飘摇,但举世上下,竟然歌舞升平,人事竞奢。如此境状,在一本叫《走进晚明》的书中可窥一斑。书中记载了当时通州、现在的江苏南通,“流风逾趋逾下,惯习骄吝,互尚荒佚……其流至市井,贩鬻厮隶走卒,亦多缨帽湘鞋、纱裙细裤。酒庐茶肆,异调新声,汩汩浸淫……甚至娇声充溢于乡曲,别号下延于乞丐”。整个社会都是讲究人,连乞丐都有别号,真是雅致到极点,精致到极点。但在一片光鲜热闹中,总惹人怀疑,怕是隐藏着什么让人不安的东西?
张岱就是这个时期的人。年轻时的张岱,纨绔一个,“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桔肆……”真是,奢侈到无耻。后来家道败落,日子愈来愈不堪。但别以为此老就寡淡将就了,还不,还是一样的费,一样的废。看他在他的《陶庵梦忆》中记载的“蟹会”:“煮蟹食之,人六只,恐冷腥,迭番煮之,从以肥腊鸭、牛乳酪。醉蚶如琥珀,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饮以玉壶冰,蔬以兵坑笋,饭以新余杭白,漱以兰雪茶……”好些东西没见过更没吃过,不懂。但“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嘿嘿,会不会如拿黄金造纸来给蒙童练字一样,靡费了些?
张岱总结他的这次“蟹会”的一句话最有意思,“酒足饭饱,惭愧惭愧”。这样的表达和魏晋人夜听吹笛,“曰,奈何奈何”,以及汪曾祺吃干巴菌“半天说不出话来”,可作一比。所以,作家木心说,“最好的东西,总是使人快乐又忧伤”。另一层意思,在至美的物事面前,人的智商会降低,“低到尘埃里”,低到大老粗样的“理屈词穷”。原来,无论人还是物,都有自身的气场,你和他们相向以对的过程,实质是两种气场的战斗,你被比下去了,就只能徒叹“奈何”或者闭嘴了。
家财万贯“讲”个“究”还不算啥,“穷讲究”才是境界。李渔就是一个“穷讲究”。此君常常吃了上顿无下顿,偶尔还要借贷,当时没有信用卡,如果有,李渔肯定会办上多张,靠轮流透支过日子。但窘困若此,可没耽误此君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路上一路“牛叉”。不止吃食,花草树木、亭台池沼,尤其是对人的赏鉴,李渔好似都在行。
李渔说,“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这和《礼记》“大羹不和”的话一个道理,表述得更直白。印象最深的是李渔对女人姿态的研究,“纤指拈棋,踌躇不下,静观此态,尽勾销魂”,美在纤指,美在“踌躇”的媚态。又说,“或萧或笛,如使二女并吹,其为声也倍清,其为态也更显。焚香啜茗而领略之,皆能使身不在人间世也”。高明固然,但李渔有把女人作为“玩物”把玩之嫌。
说讲究人自然应提和纪晓岚并称的大才子袁枚。
袁枚在《随园食单》中的许多记载,殊为我辈凡人嫉妒、激愤。袁枚说烧酒,“人中之光棍,县中之酷吏”,怎一个“贴切”“精审”了得。又说饭桌上,“以箸取菜,硬入人口,有类强奸,殊为可恶”,大可为蒲松龄的“十四俗”再添一俗。又说,“物味取鲜,全在起锅时极锋而试。略为停顿,便如霉过衣衫,虽锦绣绮罗,亦晦闷而旧气可憎”,不是一个资深的饕餮而且机敏多才,焉能出得此语。
读袁枚的书,实在长见识,比如开水,“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二沸也;腾波鼓浪,为三沸。三沸水老,不可食也”。我家的饮水机从不关机,何止十沸百沸,按此理,端的老朽老朽了。
关于精致的吃食和怎样使吃食精致的记录,《随园食单》目不暇给,直看得人涎水长流。一个心得是,谈吃类书,实不宜午夜时读。否则翻搅饥肠,别指望还有瞌睡。
昨晚收拾了一猪肘,以泡椒泡姜剁碎覆其上,文火慢蒸两小时。做法虽不讲究,但吃来还软糯可口。拍一张照片给外地的女儿,女儿翻脸,直骂不道德。心得之二,在游子面前,千万不要提起家乡的美食。阿城所谓乡愁即味蕾的不良反应之说,不甚严肃但似也不无道理。
“水老”固然已不可理解,“劳薪之炊”更是怪诞。《世说新语》说荀勖在晋武帝座上食笋,谓在坐人曰,“此是劳薪炊也”。一问,灶塘里烧的果然是旧桌腿。奈何奈何,煮饭烧的啥柴都能吃出来!还能吃出掌厨师傅当时的心情是美是恶不?
惭愧惭愧,我辈俗人情何以堪,相形之下就一白痴,不服软能怎的。
静下心来想想,讲究不算事,讲究出个子丑寅卯才是事,各位大家即如此。揣度一下,怕是,一是得闲,心有冗事,食不甘味;二要心专,心专才能业细入深;其三,其心不静,不能敬事。不敬事自不能成事。当然,首先还在于热爱,对生活的热爱才能生出对琐事的虔诚。虔诚才能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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