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恋(散文) 2019-11-18 22:04
撰文/李武兵/摄影/张牢生、李民 喜欢看月亮,看她浮在比海深比海蓝的夜空,悄没声儿地移近云的纱幔。自从当上铁道兵,走在山水间,说不清怎么就养成了赏月的习惯…… 一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月是故乡的倩影吧?望着她,就会想起那座养育我的村庄,心头泛起几缕乡愁,也觉着是一种美丽。 夏夜,柔和明朗的月色融入木槿花,槿篱上宛如栖息着一朵朵含雪的彩云,令视觉也不知不觉地清凉起来了。 儿时,我不认识祖国,不认识兴安岭的红杜鹃,不认识天山的冰达坂,不认识柴达木的盐湖……但我认识自己的故乡,认识故乡的木槿花,认识故乡那轮明晃晃的月亮。 月缺的时候,记得奶奶曾经告诫我:“三伢,莫用手去指弯镰一样的月牙啊!不听话,指了月亮,她会割烂你耳朵的!” 我不明白,慈祥的奶奶为什么这样吓唬我。许是她把月亮当作天神了吧?奶奶怕冒犯了天神,会降祸于自己的小乖孙。 可我让娇妩的月色迷住了。开始,我怯怯地躲在槿丛中,用亮晶晶的眼睛瞅她,用淘气的小手指她,用稚童的心想她……然后,我试试地摸自己的两只小耳朵,它们好好的,并没有被月镰割伤的痕迹。 于是,我胆子大了!我认识了月亮,放肆地在月下的村野里疯跑着,嬉闹着,歌唱着,“月亮月亮——跟我走,月亮睡进我的竹背篓,跑到外婆家里住一宿,回来变成一个红绣球……” 这首儿歌听起来没多大意思,我却唱得兴高采烈。奶奶神秘的告诫没有囚住一颗童心,我跟月亮更亲近了。月亮成全了我儿时的快乐,月亮是我儿时的玩伴! 嗯,月亮不仅没有割我的耳朵,还照着我将晚归的水牛拴在木桩上呢。水牛也喜欢月亮,我常看它在月下悠闲地嚼着稻草,摆动芭蕉叶似的大耳朵。 更有趣的是月亮还会捉迷藏,我们嬉闹着东躲西藏,她也和我们一起玩耍。可我们怎么也躲不过她,她有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们无处藏身。 月亮月亮,她还给了我星星一样神秘,星星一样多的幻想。我儿时的很多憧憬,就是躺在月下的麦秸堆上萌发的。月亮是天上的一个玉瓷盘,给我的童年泼下了晴朗的欢乐! 在我幼稚的心灵里,月亮不是像奶奶眼中的天神,而是我的朋友。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月亮总是又照故乡又照我…… 二 成年了,当上铁道兵,我走到哪里,月亮还是跟到哪里。儿时,月光照着我认识了故乡的山水草木;而今,月光照着我认识了祖国的崇山峻岭,大漠平川……故乡的月儿好,祖国四方的月儿好! 在兴安岭里,我愿在月下的路基上打夯。夯歌唱起来,没有一丝嘈杂的干扰,歌声自由地飞遍丛林,乐得每片绿叶上都闪出一个微笑的小月亮…… 在天山深处,我愿在月下架桥。累了困了,望一眼天上的明月,又圆又亮,像天山抛起的一面手鼓,恍惚发得出快乐的声音…… 在柴达木盆地,我愿在月下铺轨。东边升起的红月亮,召唤西边的夕阳,交映生辉,美得动人。这时,心里会情不自禁地唱起“火车开到拉萨去”的歌谣…… 我喜欢在下工的路上踏着月色,到小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一个凉水澡。清澈的小河,哪一处的水里都映着一个月亮。手一撩,又颤悠悠地笑得散开了。撩一把映着月光的河水浇在身上,便洗尽一天的倦意。躺在水里,整个人像钻进了月亮里,五脏六腑都爽透了! 最难忘的是那个激战之夜,一条千米铁路隧道打通了,给海拔3000多米的高山凿开一道通往繁荣的门。此刻走出洞口,蓦地瞅见一轮朗月迎面而来——那兴奋,那甜美之感油然而生,恨不得肋下生翅,飞起来拥抱她,像拥抱故乡儿时的伙伴,像拥抱久别重逢的亲人! 我爱月亮,爱她的宁静,爱她的温馨,爱她的吉祥!我愿祖国的大地,处处花好月圆…… 三 说到“花好月圆”,我想起那次下部队采访,正巧遇到2营6连方排长的婚礼。新嫂子的名字里,就镶着一个明亮的“月”字——戚月桂。 连队驻地在一条山沟里,婚礼就在简陋的新房里举行。说是“新房”,其实就是刚收拾出来的一间工具棚,竹篱编墙,黄泥抹壁,茅草盖顶,傍山临壑。当我们走进新房,扑鼻而来的,还有泥土与青竹散发的气息…… 新娘新郎向大家鞠躬后,调皮的王班长就嚷嚷了:“哎,我说新嫂子呀,有好多城里姑娘向‘钱’看,你一个北京闺女,咋个往这山沟里跑,相上深山里的‘大兵’呢?” “看你说的,我也是往前看嘛!我要看着你们把绿色的信号灯,装在新时代的站台上……”月桂嫂子是个性格爽朗的人,模仿着王班长的四川口音,嘴没打顿地回敬了一句俏皮话,惹起了满屋子的笑声…… 屋外,流萤结伴成群,穿梭往来,为这里的婚礼张灯结彩;山泉从石崖上泻下来,含满月色,弄出美妙的音乐,热热闹闹地赶来恭贺新禧! 我抬头一望,皓月正当空,满盈盈的圆,心里突发奇想:月亮里若有一座电视台,肯定会实况转播这场铁道兵的婚礼…… 作者简介:李武兵(春晖),湖北武汉人,1968年3月入伍,曾任职于总政群工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代表作:诗集《李武兵抒情诗选》,散文集《太阳鸟》,纪实文学《自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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