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妙玉的曲词里，藏着她的身世、品行和命运

兰梅

红楼梦：妙玉的曲词里，藏着她的身世、品行和命运                                    

            

        2020-05-06 07:00                    

今天我们继续说红楼梦诗词。
红楼梦里有几个神秘人物，至今说法不一，单是金陵十二钗里就有两位，一个是秦可卿，一个便是妙玉，关于两人的身世之谜，几百年来争论不休。
关于秦可卿身世，研究颇多，这里不赘述，我们只说妙玉。前八十回中，曹公虽然并未明确交代妙玉真实身份，但通过她的判词和曲词，以及仅有的几次出场，我们也能推断出几分来。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这是关于妙玉的曲词，开头两句写她的气质和才华，看上去是对妙玉的褒扬，其实是对妙玉高贵身份的透露。
一句美如兰，一句馥比仙。透露出关于妙玉身上的两个信息。其一，她的真实出身，一定不会比钗黛等人低，其家族背景，也不会在贾府之下。
红楼梦前八十回里，并未明确交代妙玉真实身份，只说她也是读书仕宦人家的小姐，但我们从妙玉为湘云黛玉中秋续诗的才华，请钗黛喝体己茶的讲究，以及那些贾府都未必有的名贵茶具，可知其身份不一般。
其二，曹公用草木植物形容妙玉品行才华，犹如仙子，似乎也是在暗示妙玉的前世身份，即是如黛玉一样的仙草。
这样的一个人妙人儿，本应像宝钗黛玉一样，做她的千金小姐，享受她的闺阁少女时光，但她却因病不得不入了空门。她的孤僻与洁癖，令人难以接近，所以曲词为《世难容》。
李纨就曾说，极恶妙玉为人。黛玉也深知她的怪癖，不愿在栊翠庵久坐。与她相处了十年的邢岫烟，更是直接说她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这大概也是她为人孤僻的原因之一。

此外，妙玉之所以以小姐身份，甘愿依附于贾府，还因为她为权势所不容，不合时宜，又是个万人不入他目的，师父临终前也曾交代，她不宜回乡。
这些标签，共同构成了“天生成孤僻人皆罕”的妙玉形象，她的为人处世世人不理解，自然也就难容于世，更不会被当时的权势所容。
原文中，邢岫烟说妙玉是“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这句话里的“不合时宜，权势不容”八个字，与妙玉师父临终遗言所说的“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八个字结合起来看，似乎是大有深意的。
也就是说，妙玉离开家乡，是因为她不合时宜，权势不容，而也正因为这个，她离开之后，短期内也不得回去，因此她只能依附贾府。
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让妙玉不能回乡呢？跟她的父母有关，还是跟她个人有关？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妙玉本是侯门公府家的千金小姐，因父母犯了事，家族被抄家，妙玉因在寺中修行，得以幸免，师父恐其露面惹祸，为权势不容，于是带其北上。
师父在时，妙玉尚有依傍，师父圆寂后，妙玉没了依靠，准备回乡，但因她是犯官之女，不宜回乡，而师父又“精演先天神数”，也许早已算到妙玉后来自有结果，于是让她静居于牟尼院。
后来便是秦可卿死亡，元春封妃以及省亲，紧接着贾府便下帖请了妙玉，而依附贾府也许就是妙玉师父所说的结果，相当于妙玉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比师父这个依傍实力更雄厚背景更强大的靠山。
也因此，我们不难推断，贾府在时，妙玉便可安居一隅，若日后贾府败落，覆巢之下无完卵，妙玉势必也会受到牵连，进而沦落。
正因妙玉出身高，所以她会“视绮罗俗厌”，从妙玉请钗黛喝茶，几人论茶具，我们看得出，她是不大瞧得上贾府的，只是也不得不暂时依附于贾府。

曲词有两句“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这十个字，可以说是妙玉一生真实写照。什么是太高人欲妒呢？个人以为说的妙玉的心气、眼界和才华，正因为她心高气傲，所以万人不入她目，也正因她瞧不上世人，世人多半也对她充满了嫉妒与恶意。
所谓过洁世同嫌，最典型的一个例子，莫过于她嫌弃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即便那个杯子价值不菲，她也是不要的。如果那杯子她自己用过，那宁可砸烂了也不送人。可说真的“过洁”了。
但如果我们将曹公赋予她的“高”和“洁”两个字组合起来，便是“高洁”，因此曹公这两句话，看似是对妙玉的批判，其实却是对她高洁品格的褒扬。
青灯古殿几句，说的是妙玉出家的不得已。原文说“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
既然说是自小多病，且买了许多替身都不中用，可以想像，妙玉应该很小时就入了空门，带发修行。如果参照黛玉三岁时遇到癞头和尚，妙玉也是三岁入空门的话，那么到十八岁时，她已经带发修行15年了！
古代女子，十五岁是及笄之年，之后便可谈婚论嫁。十八岁已过了二八年华，在古代多半都已嫁为人妇，而妙玉的青春大好年华，全部都在寺庙庵观中度过，真真是“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
我们知道，妙玉初进贾府时，就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龄比众人眼中的宝姐姐都大，等到贾府败落时，妙玉可能是个比傅秋芳还大的大龄剩女了。
她的前半生，都在庵观中度过。她并没有真正体会过作为一个闺阁千金的金尊玉贵的生活，却眼看年华老去，徒生奈何。

我们知道，曹公写人有一个“套路”，你越是想得到的，越会失去。你越是不想要的，越是会扑面而来，这也是红楼梦成其悲剧的主要原因。
妙玉是过于高洁，怪癖，万人不入他目，但她最终的结局，却是“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
如此白玉无瑕的女子，怎么样才算是“违心愿”“遭泥陷”呢？我想最悲莫过沦落风尘，这个风尘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贾府败落后，妙玉没了庇身之所，先后失去了师父护佑和贾府依靠的妙玉，只得沦落到乞食维生的境地，一路乞讨一路回到故乡去。
却没想到，走到瓜洲渡口时，仍旧是被当地权贵看上，因此设计将其弄入府中成配。此脂砚斋批语所示，红颜故不能不屈从枯骨是也。
另一种是贾府败落后，无枝可依的妙玉被强人算计，因其姿色过人，遂将其卖入烟花之地，此极肮脏之所，妙玉难以脱身，后遇到权贵，爱她才华，为其赎身，妙玉既已失身，便只得屈从枯骨。
我甚至还猜想，瓜洲渡口，已经屈从枯骨的妙玉，先后曾遇到过千里散财救巧姐的刘姥姥，以及落魄后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的宝玉，因而有“他日瓜洲渡口相遇，各示劝诫”一说。
以上为两种猜想，供大家参考。总之，妙玉的结局一定是沦落风尘的，至于这风尘是指个人遭际的坎坷落魄，亦或是流落到烟花巷的种种屈辱不堪，每个人也许都有自己的理解。
红楼未完，妙玉结局成谜，但不管真实结局如何，这一块无暇美玉最终还是落入泥淖之中，终究还是违背了她太高与过洁的心愿。她与宝玉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最终也随着她的落难，宝玉的出家而烟消云散。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兰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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