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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诗经·绿衣》演绎了怎样悲伤的爱情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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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4 04:23:41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诗经·绿衣》演绎了怎样悲伤的爱情故事                                                         

2021-01-23 16:24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
李清照的这首小词,总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倒不是因为它本身的高妙——虽然也的确是妙——而是因为读过之后的印象。
不少人第一遍读这首词,总能把“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两句记住,即便其他的句子在印象里都模糊掉了。我自己也是这样。
仔细想想,这事儿挺蹊跷的:因为这首小词里边儿还就数这两句写得最抽象了

据说,这阙《一剪梅》是易安居士在丈夫赵明诚负笈远游后写下的思念之作。“花自飘零水自流”——落花很可能是词人的自喻。因为落笔成词的时候正当秋天,堪堪又将走到年终岁暮。飘零的落花象征着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正无声无息地凋残。流水去向了远方,我猜它比况的是词人远行的丈夫。
人们常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易安居士却偏把这单相思的故事反过来写:“两处闲愁”——不但我牵挂着你,我相信你也一定与我同心。
只不过,女人说话呢,话里边儿的意思经常是跟字面儿上反着来的。不晓得,易安居士言之凿凿地宣誓“一种相思”的时候,她是否也有另一种隐隐的担忧,“但愿他不要像流水一样,一去无回”。
小词直写到这儿,都是一出落花与流水演成的好戏,就像齐豫歌里的“飞鸟与鱼”一样。照行文的规矩来说,诗是一定要讲究形象性的,因为那是它的生命。没了具体可感的形象,诗就不成其为诗,只是押韵的句子罢了。
落花与流水都有形象,极具画面感的形象。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该被复原成一个什么形象,我在读过这首小词之后的很多年里却一直没有答案,直至我读到了《诗经》中的那一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诗·邶风·绿衣》
《绿衣》写的不是离别,而是悼亡,悼念已经亡故的妻子。《毛传》说,诗的开篇两句“绿兮衣兮,绿衣黄里”是起兴。我们不难想象,此处要兴起的该是诗人对亡妻的思念。
可是有个细节还不清楚,就是那件绿色面料、黄色里子的夹衣究竟是谁的?
如果是亡妻的夹衣,既然人已亡故,主人翁这时候为什么又把亡人的遗物翻了出来?如果是主人翁自己的夹衣,那它跟亡妻又有什么关系?怎能让主人翁睹物思人,勾起伤心往事呢?
这个疑惑都还没有解决,再读下去,后面两句就说得更奇怪了:“心之忧矣,曷维其已”——我的忧伤啊,它何时才能停下?诗人说的“停下”可不是暂歇,而是终止。
因为次章迭唱的时候,他把“已”字换成了“亡”字。“亡”也就是“忘”的通借。“我”要把她忘掉,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想起她了。

那件绿衣能牵起主人翁的思念,说明他对亡妻仍眷眷未已,既然余情未已,却又为何想要忘记?
主人翁的口是心非让我想起了《古诗十九首》里的《行行重行行》: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行行重行行》
看这几句诗,真让人觉得思念就是一剂慢性毒药——它折磨着中毒的人,令他衰老消瘦,衣带渐缓。从心理学上说,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的天性。当倾注在对方身上的感情过分强烈,强烈到严重损害自己的健康,自我保护的天性就会被激发出来,令我们情不自禁地想把这份感情往回收。
所以诗人说“捐弃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别再想他了,保重自己个儿的身子才是正经!这话既是忘记,也不是忘记。因为恰这“捐弃不道”、“曷维其亡”,才证明主人翁对那个人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不可救药了
一个人如果能让你为她牵肠挂肚、形销骨立,那她一定在你的生活中扮演过非常重要的角色。
对《绿衣》的主人翁来说,亡妻在他的生活里扮演过怎样的角色呢?诗人解释说:“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这件绿衣是她亲手为“我”缝的,她就担心“我”在生活上会出错。
出什么错呢?“絺兮绤兮,凄其以风”——秋意渐深,凉风阵阵的时候,“我”还穿着单薄的夏装。那件绿色的夹衣,正是已经去世的妻子在生前为“我”预备好的。

话说到这儿,我不禁想起尔冬升拍的那部《新不了情》来。阿敏身患绝症、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把阿杰叫到自己的身边,嘱咐他说:
“如果我死了,我不准你再到小公园里闷坐,哭一阵就好了。女人都喜欢人家哄。既然喜欢就多迁就一点,反正又不吃亏。Tracy(阿杰的前女友)仍然还深爱着你……”
听完阿敏临终的嘱咐,年龄长她不少的阿杰哭得像个孩子。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还惦记着要安排好你以后的生活,生怕你挨饿受冻,你又怎能忘记她呢?
实际上,《绿衣》的主人翁说完“曷维其亡”之后,他不但忘不了她,对她的思念反而更深更切了。
因为在接下来的一章里,诗歌悄然转换了叙述的人称,不再是“她”,而变成了“你”——“女(即汝)所治兮”。“我”不是在讲一个时过境迁的关于“她”的故事,只是想再和“你”说一说话。所谓“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应该就是这个形象吧

参考文献:
《毛诗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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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文字|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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