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为何能称霸远东？

刘云

          俄罗斯为何能称霸远东？         

那小兵2016-09-22 01:09:10

那小兵：前不久读了您的新书《远东战略格局一百年回顾》，请您就中国读者将会关注的问题简单介绍一些，好吗？
莫洛夫：好的。这是一本英文书，将在近期发售，希望大家有机会找到。中国读者如果对于这个问题有兴趣，可以从中找到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为何说中国、日本和俄罗斯是远东地区的三国格局？二是为何美国作为一个后来者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三是如何展望远东战略格局未来发展？今天我还是主要探讨一下“三国格局”的历史发展。为何谈历史，因为目前中国和俄罗斯社会上上下下都在谈论自己的历史话题，不同的是，俄罗斯人正在积极反思，而中国人却在继续推进历史暴力美学。我举个例子，普京几个月前再次提出要对列宁的历史作用反思检讨，这在俄罗斯深受理解与好评，但这在中国却被讥笑。普京对于东正教名誉恢复工作十分关注和支持，认为这把俄罗斯文化传统与现代俄罗斯社会接轨了，现代俄罗斯政府从中继承了俄罗斯国家的合法性，而中国不但没有反思检讨列宁主义，反而搞出了一系列的儒家官本位主义来附和列宁主义，这实在让我惊讶。我认为，现在的俄罗斯领导人是比较清楚俄罗斯历史的，而中国的领导人则未必，他们这一群人经历了文革，受到的是暴力美学历史教育，本身就是伪历史的受害者，反过来又去制造更多的伪历史，最后 会让这个国家完全失去恢复真实历史的能力。
我发现中国人对于俄罗斯文学比较关注，对于日本的维新运动比较关注，但很少人关注俄罗斯历史，尤其是俄罗斯在远东的历史作用被长期扭曲，这与中国人失去西伯利亚和远东领土的失落心态有关。另外，中国人比较熟悉俄罗斯人那种压抑扭曲的幽暗灵魂，这是他们从自己历史体验中非常熟悉的内容，但是，他们看不到俄罗斯人灵魂的另一面，那就是主权民族的自豪与西方式的理性光芒，尽管被斯大林主义遮蔽了许久，而一旦启动却依然具有生命力。从具体历史角度看，中国与俄罗斯的竞争是在康熙与彼得大帝之间开启的，他们是同一代人，具有同样的智慧与兴趣，但康熙是以奴役目标制定治国战略的，彼得是以启蒙俄罗斯为发展前提的，从那时起，俄罗斯已经显露出了战略优势。康熙的统治工具是现成的儒家思想体系，彼得的动力来自要当西方人，用西方身份和智慧武装俄罗斯，尽管两人在扩张主义上有同样思路。这两人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领土博弈，十九世纪中期后俄罗斯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后来出现了《瑷珲条约》、《北京条约》等大的历史事件，此后日本才被卷入。
最近中国人对于9.18有了新的讨论，大家忽然知道日本军队在9.18之前已经驻扎在东北很久，但却不知为何那不被称为“侵略占领”。其实那是中国满清政府为了夺回被俄罗斯在义和团叛乱期间占领的东北三省引入日本军队的结果，日本对于俄罗斯进入满洲深感恐惧，用中国的领土打了那次日俄战争，赶走了俄罗斯人，满清政府给予日本的回报包括了允许日本在东北指定地点驻军。人们却没有思考为何那时俄罗斯已经有了占领整个东北三省的能力，西伯利亚铁路，俄罗斯远东港口建立，俄罗斯远征美洲，俄罗斯击败英法联军对远东地区的入侵，这些都是那段时期发生的事情，但极少中国人知道。
日本人一直为了未能抢在俄罗斯人占领西伯利亚之前进入大陆地区扼腕，但历史却恰恰总是眷顾俄罗斯人。俄罗斯在遭受拿破仑进攻和后来英法土三国进攻克里米亚时代也从未放弃过对远东的进取，虽然从未把侵入中国或威胁日本当成目标，但却幸运地遇到了这两个相对落后的对手。这点英国和法国人看的非常清楚，当他们正攻打克里米亚时已经派遣军舰进攻勘察加和远东地区，那是英国人刚打赢鸦片战争后的不久，却为了防范俄罗斯而提出帮助中国建立国防，几乎是饥不择食。后来美国人终于打开了日本封闭的大门，日本的维新与崛起形成了对俄罗斯远东扩张的最大阻挡作用，否则中国被俄罗斯占领的绝不止东北三省。
从甲午战争开始，日本和俄罗斯才是这个地区的真正竞争对手，中国却是个被动防御一方。俄罗斯和日本都有一种“脱亚入欧”的情绪，只是途径不同，而中国在五四时代也出现了同样情结，一派主张跟从苏联模式，另一方主张走日本式道路，显然，苏联的集权主义模式对于中国这个经历了两千多年宗法集权统治的国家更有可行性。日本的虚君宪政前提是神道文化，其封建制度与英国的却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中国领土如此庞大，地方主义如此凶悍，苏联模式在中国成功不是偶然的。我知道许多中国人不喜欢这种结论：苏联模式是沙皇模式的另种版本，但却比中国儒家思想包含了更多的西方科学思维，至少在技术层面上比较成功，计划经济也曾辉煌一时，奠定了俄罗斯和中国的工业基础。当然，这种模式有历史残酷性和局限性，最终还是要进入自由社会，但谁都不能否定中国与俄罗斯因马克思主义结缘而产生的社会巨大改变，苏联赢得了二战，中国赢得了韩战和越战，这难道是偶然的吗？请问印度遇到同样战争对手会取得同样胜利吗？
展望这种三国格局未来，最关键的决定因素还是美国。美国虽然不是该地区的直接竞争国，但却可以站在一个相对中立的立场维护这种格局的战略平衡，日本和中国经济离不开美国，有美国在这三国都不会主动发动对另外方的攻击，朝鲜半岛爆发大战的机会也很低。如果美国撤出日本和韩国，俄罗斯与日本结盟的机会大于与中国结盟，俄罗斯和日本都害怕中国民族主义大潮和非理性发展，都希望中国走入“战略透支”状态，就如当年斯大林用韩战消耗毛 泽东，勃列日涅夫希望中国毁于文革一样，静静地等待着中国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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