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xcvb 于 2016-10-13 11:58 编辑
梁衡先生与自己的参展作品“四树图”。
前不久,听说梁衡先生开始画画了,在《人民日报》副刊上还看到他为自己的文章画的一幅插图,心中很是一阵惊喜。好多人与我一样充满了期待。国庆节当天下午,我和几位朋友一道,在北京昌平下苑艺术家村参加了“线下线上”画展开幕式,第一次见到了梁衡绘画作品的原作。 “在绘画上我肯定是个小学生” “线下线上”吸引了53名画家参展,绝大多数是专业画家,梁衡是参展者之一,画展在下苑村的一个艺术家院子里举行。在开幕式上,梁衡穿着灰色体恤,和天南地北的画家站在一起。主持人请梁衡站在中间,有人还拽着他的胳膊,硬把他往中间拉,他坚决推让,自己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作为年龄最大的参展者,梁衡被推荐在开幕式上致辞。他说:“我住在画家村里,也就成了这个村的村民。与大家相比,在绘画上我肯定是个小学生,向大家学习,共同把这里的文化繁荣起来。”作家梁衡,知名度很高;画家梁衡,从这一刻起,开始亮相。 梁衡的参展作品摆放在一进门靠右手的位置,很醒目。四幅人文古树画和一幅书法,即“四树图”,是梁衡参展的全部作品。四树图既是有机整体,又可单独成画,分别为《中华版图柏》《彭德怀重阳木》《毛泽东老樟树》《百年震柳》,每一幅画上都题有一首诗,盖着梁衡的印章。书法作品为“听老树讲故事”,实际上是对四树图的解读。梁衡站在作品前,与前来参观的朋友们合影,显得非常开心。 梁衡的《树梢上的中国》一书和别的画家的画册、书籍都摆放在小院的桌上,知道他就是著名作家梁衡后,许多人拿着书请他签名,有老年人、中年人,也有年轻人和小学生。当天来的人很多,院子显得有些拥挤。梁衡站在院子里,顶着太阳,一手托着书,一手拿着笔,一个接一个签名,合影。小院的主人刘秀芬是农民画家,她的院子里盖了一座很大的展室,画家们常在这里办画展。 “他完全可以在晚年走出一条图文并茂的新路” 我们在画展现场大约参观了一小时,梁衡又迫不急待地拉着我们到另一个艺术家院子参观《纪元1978――牛市》画作,为了让我们能多看一些好作品,梁衡提前就与画作者万纪元先生联系好。《牛市》画长48米,高7.2米,描绘了1978年时江西的耕牛交易。据称,这是目前为止,全世界最大的架上油画。作者说,他为这幅画准备了40年,画未完成前,他不坐飞机。 万纪元与梁衡是前后邻居,认识却没多长时间。我问他如何评价梁衡画作,他讲起话来激情澎湃,神采飞扬。“我听到夫人介绍,才知道名家就在身边,又读了梁衡先生的文章。四树图,看似简简单单,用线却很老辣,很自然,那是他的书法功底。他的观察能力是小时候就形成的。他的绘画作品里面,有很深刻的思想内涵。他比别人深厚,我觉得在参展作品中,他的作品属于上乘,一点不假。一个人的作品是他综合文化修养的反映,在作品里面,绘画已经是次要的了,更重要的是作品反映了作者对世界的感悟。他用画寄托情感,寄托抱负。梁衡先生能不能成为大画家,很难说,这是需要机遇的。他就画自己随心所欲的东西,会自成一家。” 著名美术批评家、策展人,“线下线上”展览学术顾问贾方舟先生是梁衡的老朋友,我特别想知道既作为著名专家,又作为老朋友的贾先生如何评价梁衡画作。我通过微信冒昧向贾先生提问,希望既讲优点,又讲缺点。贾先生很快用语音回复,我整理成文字后,贾先生又对文字进行了修订。 贾方舟说:“梁衡是我的老朋友,过去我只知道他是散文大家,但是从来不知道他还能画画。我也从来没见他画过画,只是他选择的这个主题,在写作过程中觉得难以充分表达,才想到了把他的文笔改成画笔,亲自操刀,来画他所见到的这些富有人文内涵和历史内涵的老树。一个人,他敢于跨界,从一个专业转向另一个专业的时候,会出人意料地让我感到新奇和惊讶!在这个意义上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就纯粹的绘画技法来说,我虽然不会做出很高评价,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出手竟然能够对画面处理的这么完整,对线的应用,对老树的树干的肌理机质的表达都非常好。我觉得他还是可以继续画下去,一方面用文笔,一方面用画笔,双管齐下。他完全可以在晚年走出一条图文并茂的新路。” “发现笔力不够,就试着换一种方式。” 画展开幕当天,梁衡先生特别忙,既招呼朋友,又参加画展,签名合影,还带我们参观,亲自带路跑了几公里请我们吃饭,结束后已是晚上7点多。不忍心再打扰他,过了两天,我通过电话采访了梁衡先生。 梁衡上小学时就是学校美术小组的骨干。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反右”运动,把美术老师打成右派,他们这伙美术娃也就树倒猢狲散了。他说,如果没有“反右”,自己很可能会选择绘画的道路。梁衡画作在下苑村首秀,是一个机缘,梁衡笑称,是沾了近水楼台的光。 谈起为什么开始拿起画笔,他说:“近几年,我开了一个课题,写一百棵中国的人文古树,但写了十几棵后,发现笔力不够,就想借助绘画语言。在河南我碰见一棵唐朝的古槐,全身都是疙瘩,我一下就想到我们民族的苦难。杜甫在这棵树下写过《石壕吏》,抗日将士在树下流过血。老槐的那种象征性用文字表达不出来,这样的感觉我不是第一次了。我在瑞金采访一棵1100年的老樟树,它曾救了毛泽东一命。为捕捉灵感,当时我不由地随手在采访本上勾出了树形。我22岁大学毕业,在内蒙古当记者,躺在飞奔的卡车上看蓝天白云,看远处的牛羊,我感觉文字表达不出当时的心情,必须用画,当然最好是用音乐,潜意识里一直这样好多年,不觉已经70岁了。当我翻山越岭采写完一棵树并发表后,总觉得文字还是不能尽数表达内心的激动,于是就试着换一种方式,用绘画来讲树的故事。绘画是形象艺术,毕竟更直观、生动,而且更含蓄、更富有象征性。” 梁衡称自己画树的最大的优势,是对古树人文价值的深刻理解和把握,他是用古树来说历史。过去还没有过,他是第一人。他在全国首倡创立一门新学科——人文森林学。他的《树梢上的中国》一书的序是一首小诗:“在伐木者看来,一棵古树,是一堆木材的存储;在科学工作者看来,一棵古树,是一个气象数据库;在旅游者看来,一棵古树,是一幅风景的画图;在我看来,一棵古树,是一部历史教科书。”他对树的肌理也有过长期研究和细致观察。他的电脑里存储了国内国外、天南地北,各种各样树的照片和肌理特写,有1000多张。他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只为寻访古树和它背后的故事。他说,这像考古一样难,常常三年,甚至十年才能访得一棵合他标准的树。在《人民日报》发表的左公柳,就前后经历了十年。 梁衡对自己的参展作品打60分,刚及格,毕竟是首次,还算比较满意。他最满意的是《彭德怀重阳木》。梁衡说,这是最后完成的一幅,比前几幅后更有感觉。这棵树从听说到现场采访,发表文章,又绘成画,前后也有六七年。《彭德怀重阳木》(文章的题目为《带伤的重阳木》,见《人民日报》)2014年1月22日)讲述了一个难忘的故事: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全国砍树炼钢,彭徳怀回乡视察,亲手在刀斧下救得一棵五百岁的重阳木。第二年在庐山会议上彭因反对大跃进,被打成反党分子,“文革”中被迫害身亡。梁衡题诗:“元帅一怒为古树,庐山请命人不复。唯留正气在人间,顶天立地重阳木。”在这幅画中,远处的庐山群峰和庐山会议大礼堂隐约可见,这让作品的历史内涵和人文精神更加丰富。 “还不敢说跨界,我刚开始绘画,是蹒跚学步。” 梁衡的“听老树讲故事”书法作品精练概括了四树图背后的故事:“陕西府谷之高寒岭上有一棵宋代古柏,其形酷似中国地图。当年宋夏在此对峙经年。到公元一六九七年康熙从此树下出发亲征,平定准噶尔蒙古,奠定了现在的中华版图。一九三二年江西瑞金一老樟树接住敌机空投炸弹,救得树下毛泽东一命,无意中改写中国历史。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全国砍树炼钢,彭徳怀回乡视察亲手在刀斧下救得一棵五百岁老重阳木,第二年在庐山会议上被打成反党,文革中身亡。一九二0年宁夏固原发生世界最大之地震,地裂二百三十七公里。一棵四百岁古柳正当其缝,被一撕两半。现又过百年还存活完好,生长茂盛。无论是战争、天灾还是政治,都逃不出生命的轮回。忽有感而仿焦墨法绘四树图”。 画家一般是直接作画,梁衡是先作文,后作画;先发表文章,后发表画。他给这四树图中的每一棵树都写过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和《绿色时报》上。这几棵树也因此“成名”,为当地带来文化效应和旅游效应,被称为“因文成景”。如陕北府谷县高寒岭上,还建成了中国第一个“人文森林公园”——中华版图柏人文森林公园。 梁衡说,他每次作画前,先用A4纸勾几张草图,然后用炭棒画到专业素描纸上。他一共画了五幅画,用了五张素描纸,一张都没浪费。他说,绘画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安静和享受,拿起画笔,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不像写文章,每时每刻都在绞尽脑汁。梁衡说,诗书画,画是主体,诗和书只是对画的补充和延伸。他坦言,在绘画过程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基本功不足,他称自己以后不会在绘画上投入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只是把它作为文章的一种补充和延伸,更没想过要出画集。也不可能成为什么画家。 在“线下线上”的画展开幕式上,他说:“当年林徽因设计人民英雄纪念碑时,让学生画草图。她看完后对学生说,你这个线条不对,一看就是清康乾时期,你给我到汉唐去找,到霍去病墓上去找。一根细线居然有一个时代的含义。国画是线的艺术。今天我们的线就更厉害了,是信息化社会的线,所以更要研究怎么用线来表现我们的生活。我根本没想过自己的画走市场,更不敢说跨界,刚开始学画,是蹒跚学步。” 我在梁衡的书桌上见到不少绘画书,还有速写本,有些书翻得都有些旧了。他以前买过许多绘画书,看得多,却从没动手画过。他有一颗绘画的心。如果不算小学时候的画画,这次参展应该是他首次拿起画笔,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绘画。 梁衡对绘画、音乐、书法的热爱,这在他的许多文章中都随处可见,有的还单独成篇。他作文做事追求高品质,为人非常低调谦逊,没有长期的思想和心理准备,不会轻易参展绘画。他也曾多次提及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只是为需要才写,不专门搞书法。 其实梁衡早已习惯跨界,并且每一次跨界都很成功。他是学文科的,居然写了一本很畅销的,再版了20多次的《数理化通俗演义》;他从事新闻工作,却有多篇散文作品入选大、中、小学课本;退休以后又迷上古树,这几年首创“人文森林学”,到处为它呼吁奔赴,开讲座。他行走在文学、新闻与政治之间,游刃有余。涉足绘画也好,可以让他紧绷的思维放松,可以把他从艰苦的创作中解放出来。如果有一天,他举办了个展,出版了画集,甚至在绘画领域小有成就,我一点儿不会感到惊讶。 开拓、创新,他与生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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