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交际花列传

紫蝶

    民国交际花列传                                         2018-07-02 14:39                                                   

                  

跟如今网红遍地不同的是，在民国，擅长交际的名媛才是最受普罗大众欢迎的小姐姐，她们的花边新闻往往是小报追逐的头条。当然，名媛这个词那时还是它本来的意思。

书画家、美术史论家、文学家陈定山在其掌故随笔《春申旧闻》中曾经说过：

上海名媛以交际称者，自陆小曼、唐瑛始。继之者为周淑（叔）苹，陈皓明。周为邮票大王周今觉女公子，陈则驻德大使陈庶青之爱女。其门阀高华，风度端凝，盖尤盛于唐、陆。自是厥后，乃有FF殷明珠，AA傅文豪，而交际花身价渐与明星同流。

他还总结出了擅长交际的名媛必备四大条件：

一是出身，最好来自政商名流家；

二是才华，既要精通琴棋书画，还要熟知西洋礼仪；

三是外貌，若亮相后没有“在场之人无一不惊”的效果，很快就会out；

四是交际场合，那是风云人物集散地，普通人花再多钱，也买不到门票。

这样看来，民国的交际花史，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了一部民国女性风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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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闻九城陆小曼

民国交际圈中，早就有南唐北陆的说法。北陆，便指那时还住在北京的陆小曼。

■陆小曼报纸截图

出身方面，陆小曼的父亲陆定，能导演一出《民国风云》，既是晚清举人，又是早稻田大学高材生，师从日本名相伊藤博文。在日本留学期间，便加入了同盟会，回国后在民国政府财政部任职，还创办了中华储蓄银行。母亲吴曼华，常州名门闺秀，擅长古文与工笔画。

有这样才情横溢能折腾的爹，与风骨灵秀见识高的妈，陆小曼自小过得就与别人不一样。进的是国际学校，主课为英文、法文、钢琴、油画等；请的是外籍家教，践行浸入式教学。十六七岁时，已精通英法两门语言。还因在作画上太有领悟能力，做学生时画的画，被国外参观者主动买走了。

老天是公平的，给你过人的才情，必定以过人的外貌与之匹配。陆小曼到底有多美？胡适说，“不见王太太（陆小曼），等于没到过北平”，著名画家刘海粟见到陆小曼，八个字飘过：美艳绝伦、光彩照人。张幼仪的哥哥张歆海，风流倜傥阅人无数，可一看到陆小曼，就坐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陆小曼生活照

不过这样的描述法，虽能激发人的想象，但却让人不知道朝哪想。陆小曼义女何灵琰为众人指明了方向：“别具一种林下风致，淡雅灵秀，若以花草拟之，便是空谷幽兰，正是一位绝世诗人心目中的绝世佳人。”

学生时代的陆小曼，已在同辈人那获得了“皇后”的尊称。据说她每次去剧院或逛公园，国内外帅气小哥哥们，都会争着抢着给她拎包。十几个男生围着她走的场景并不少见。

社交场合自然缺不了这样的陆小曼，磊庵先生在《陆小曼与徐志摩艳史》中描述道：

北京外交部常常举行交际舞会，小曼是跳舞能手，假定这天舞池中没有她的精彩，几乎闔座为之不快，中外男宾，固然为之倾倒，就是中外女宾，好像看了她也目眩神迷，欲与一言以为快，而她的举措得体，发言又温柔，仪态万方，无与伦比。

舞会上能借身姿迷倒众生，接待外宾做翻译时，又能凭敏捷反应令对方惊异。一次，外宾觉得中国文艺节目水平不佳，一脸嫌弃毫不掩饰，陆小曼便巧妙指出是因中西文化差异，对方看不懂。时任北洋政府外交总长的顾维钧，就对她大加赞赏，说她非常漂亮、聪明。

■徐志摩陆小曼夫妇

能够在国际层面交际场合如鱼得水，可想而知在自己家的客厅，陆小曼更是如何享受了。据何灵琰回忆，

住在陆家的时候，只盼天黑，因为天黑了干娘才起来，此时上下灯火通明，客人也开始来访。记得在座皆属一时俊彦，如胡适，江小鹣，邵洵美、沈从文、张歆海夫妇，陈定山伉俪及钱瘦铁等……

能让此等学者、文学家、画家等天天愿意亲自上门，主人可不能仅仅会周旋会讲话，也不能仅仅长得美，她还得既专业又博学。不信的话，你换王熙凤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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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女皇属唐瑛

南唐北陆中的南唐，便是唐瑛。与南慕容北乔峰中拖垮南字的慕容复相反，唐瑛的才貌与出生，倒是让南字更具分量。如果说民国只许一个人是交际花，那这个人只能是唐瑛。

■南方代表名媛唐瑛

唐父唐乃安是清末庚子赔款资助下的首批留洋学生，赴德国学医。归国后成为中国第一个留洋西医，先是效力于北洋舰队，后来自己在上海开私人诊所，出入病患非富即贵，唐家因此积累了丰厚的钱财与人脉。唐瑛哥哥唐腴胪毕业于哈佛大学，与宋子文是校友，二人关系极好，年纪轻轻就做了时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的秘书。

在这样的家庭里，唐瑛是这样长大的：

家里仅厨师就有四个：一个负责做西式甜点，一对扬州夫妻负责做中式点心，另外还有一个厨师做各系的大菜。

有自己的专属裁缝，上街看上那件衣服了，不买，只记住样式。回家后画下来，修改图样，交给裁缝去做。别人穿爱马仕，她身着爱马仕plus唐。稍微一个不设防，就上了民国硬核时尚封面，妥妥时尚风向标。

穿戴前卫时尚，只是交际花的部分必要属性。如果没有满当当的才华支撑，交际花只怕是别人的一句恭维。唐瑛的才华是吓人的。能登中央大戏院舞台，与陆小曼共同演出昆曲《拾画叫画》，一身是戏，成为了民国1927年度顶级流量。在上海卡尔登大剧院，用英文演出整部《王宝钏》，纯正的牛津腔震住了在场所有人，霸占了民国1935全年头条。钢琴好到了什么程度？据说有英国王室来华时，唐瑛被请去演奏。这大约相当于演戏的汤唯、唱歌的王菲、弹钢琴的王羽佳三合为一。可三人精华集一体，却还是构不成全部的唐瑛。再打击一下有心人吧，在唐瑛等眼里，以上活动均属玩票，交际的一角而已。

■唐瑛生活照

唐瑛确实对得起沪上最强交际花的称号，她把交际活到了骨子里。据她妹妹唐薇红的回忆：

姐姐就是没有社交活动，在家待着时，每天也要至少换三次衣服：早上穿羊毛衫，中午穿旗袍，晚上则穿西式长裙。而且，这些衣着还要根据家里是否来了客人，是什么样的客人而变化。

而当时上海的杂志，则以唐瑛为模板，鼓励女孩子们进行社交。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面对唐瑛，只有永远的模仿，不会有丝毫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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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媛闺蜜

周叔苹&陈皓明

如果从综合实力来看唐瑛最强，那若从门阀家世、个人风度论，周叔苹、陈皓明两位，可能更胜陆唐二人一筹。

■淑女周叔苹

周叔苹生在世家，曾祖父周馥是晚清封疆大臣，祖父周学海是名望颇高的医学家，父亲周今觉是著名数学家、实业家，因爱好集邮，还被人称为中国邮王。诸位祖叔父、叔叔伯伯、堂叔堂伯，一个个名号响当当。可以说，周家随便抽出一个人，不是什么什么家，就是什么什么长。

周今觉有八个女儿，个个颜值爆表。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周叔苹还能是最好看、最耐看的，可想而知灵动到了什么程度。大幅照片登上报纸，被称作“中国华南第一美人”。在中西女中读书时，有着“中西皇后”的称号。这所女中是贵族学校，培养出了一大批民国知名女性，包括宋氏三姐妹、张爱玲、夏梦等。能进这所学校，家里非富即贵，个人也见多识广。能力压同届名门贵女，可想而知有才到了何等境界。周家人都有没事写书的习惯，如果把周家人写的书聚集起来，能构成百科全书版的小型图书馆。周叔苹也写作，不但写作还翻译。看过她文字的人，说文笔充实丰盈。

周叔苹的闺蜜陈皓明则以会玩出名，免费为民国各大公众号制造了许多话题。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跑马厅打赌事件。两位女公子赌马师陈文楚是否能入围香槟大赛，结果陈皓明赌输，而赌注则是凡当晚在红房子就餐的女士，人人一份红酒原盅蚊子鸡。陈皓明愿赌服输，说到做到，果然请所有就餐女士们吃了这道菜。据说第二天，这件事就传遍了沪上。不知换到当下，陈小姐若赌输了某场世界杯，会做出什么事来。

■胆识过人的陈小姐

郭二小姐郭襄能在风陵渡口豪爽地拔下钗子，不是因为她有钗子，而是因为有亲爹给她撑着。陈皓明也是。有钱请得起众人吃饭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要有请别人吃饭的底气。光临得起红房子的，普通人很少。敢让那些人名流们争相打听谁是东家，敢笑吟吟看餐厅里顾客反应的，真不会有几个。

陈皓明父亲陈介，随便哪个阶段的人生剧本，都能把普通人甩出好几条大街。先是留学日本，在东京弘文学院、东京帝国大学呆过，后又留学德国柏林大学。精通日、德、拉丁、英等外语，回国后既在政府做司长，又在北京大学、明德大学做教授。因太懂政治经济、太有外交手腕，开始了驻外大使生涯，足迹遍布大半个地球。陈皓明的母亲赵慎仪，毕业于日本东京女子音乐学校。

在学识教养见识一流的父母培养熏陶下，陈皓明的才华是长在骨子里的。1929年在中西女中毕业时，成绩为六个A，代表班级用英文致辞，还为毕业时的那期校刊写英文序文。又因为颜值很高，被评为那一届的校花。

跟她的好友周叔苹一样，陈皓明走的交际路线，也是“我只是静静地做了自己，你们却称我为交际皇后”。她的照片时不时会登上《良友》、《上海画报》、《甜心》、《图画时报》等报刊杂志。她的一言一行，总是能得到额外的关注。有时候出门，随意穿搭一下，过几天上街，会发现各服装店打出了“陈皓明同款”的广告。只是，这样门楣的小姐，恐怕是不屑于代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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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shion一姐殷明珠

与电影明星傅文豪

民国时期的独立与自由，既是个idea也是个ideal，响亮却缥缈，殷明珠却把它给落实了。

■以时尚触觉闻名的FF明珠小姐

殷明珠的出身，也算可以，毕竟祖父殷梦琴举人出身，父亲殷星环是个秀才，母亲张慕莲也来自举人家庭。但跟陆小曼、唐瑛没法比，更别提周叔苹与陈皓明了。不过传统书香之家也自有其好处，殷明珠自五岁起，就由父母教授画画，练就了强大的绘画功底与鉴赏能力。如果这样下去，殷明珠怕是要被培养成守旧的传统小家碧玉了，可她时运很好，被父亲送进了当地新式民立小学，很早就接触到了独立、平等、自由等开放思想。十三岁时，殷明珠父亲去世，随后举家迁往上海，她也进入中西女中就读。据沈寂先生回忆：

殷明珠爱看美国电影，模仿外国电影明星，在校中常穿西装，一口流利英语，凡西方生活方式的舞蹈、摄影、绘画、游泳、歌唱、骑马、踏自行车、驾驶汽车，她都发生兴趣，要亲自尝试。同学因她一身洋气，称她为foreign fashion（简称F.F），这成为她的外号。

别说是当时的民国了，就是换到这所有活动都大受鼓励的今天，玩转这些技能的女性也不多。那殷明珠到底Fashion、知名到了什么地步？她自己设计了一双高统女皮鞋，拿去南京路某皮鞋店定制，过了些天，店家复制一双陈列在橱窗里，称其为“FF式皮鞋”，还没踏上社会，已经是上海知名人物，还有杂志把她的照片刊印在封面，以做特别介绍。

殷明珠喜欢开辟新天地。当时但杜宇办起了中国第一家独自创办的电影公司，自己编写了一部关于自由爱情的电影，想找一位“美貌洋派、多情而又灵敏”的女性来饰演女主角。但杜宇为寻角苦恼不已，就在这时，他在一场宴会上遇到了殷明珠，不由得大叫：“就是你！我找到了，就是你！”在很少有女性愿意出演电影的那个年代，殷明珠却毫不犹豫答应了但杜宇。因怕家人反对，她偷偷摸摸拍完了第一部电影。影片上映后，便荣获点赞无数。最终，成为了民国电影史上，必须要提及的重要人物。

大约是闺蜜成双行路踏实吧！前面陆小曼唐瑛是一对，周叔苹陈皓明是一对，这里傅文豪与殷明珠，关系也极好。殷明珠被称为F.F小姐，傅文豪也有雅号A.A小姐，从她英文名Anma来。

傅文豪的爹，跟殷明珠的爹一样，在晚清应该更能吃得开。他叫傅建廷，做过清朝的湖北省布政使，辛亥革命后就隐居了，在上海买了公寓，又在苏州置办了房产。生在这样的家庭，傅文豪是不会有丝毫经济上的顾虑的。

她的美自不必说，否则也不会出演《古井重波记》的主角。她的才华，与殷明珠一样，能让今天的人也倒吸一口气。会跳舞、游泳、骑马、骑自行车也就罢了，人家还会骑着摩托到处疯。据做过她同事的郑逸梅先生回忆：

一次，上海举行摩托车国际竞赛，傅文豪大胆参加，从徐家汇开到杭州市中心区，她技巧熟练，驾驶得法，居然第一个到达目的地，获得奖品德国名牌摩托车一辆。

这还不是结束，这位小姐连演戏都是有京剧表演做底子的，据记载，“唱腔既好，扮相又漂亮”，周围喝彩尖叫的人都疯了，觉得如果这不是天籁之音，哪里还能有什么天籁之音。因在广慈医院学过医，还精通医理。

交际花最核心的一点，是广受欢迎。如果被人家在背后尖酸，那会被认为是你自己做事有偏差。傅文豪太知道怎么做人了，完全全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跟着丈夫厉树荣出入莫利爱路孙中山的故居，宋庆龄就很喜爱她。随着丈夫走遍美、欧、非、澳、俄、日本、新加坡等地时，灵敏至极，只要住几个月就能用当地语言与当地人沟通，当地人膜拜得不得了。拜访美国好莱坞时，好莱坞编导们死死想把她留下来。走到哪里，都能随手点路成粉，这人格魅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这样一对比，民国的交际花们任何一位放在现在，抖音粉丝可能都是几百万起跳，然而最重要的是，她们可能并不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