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滋味

火娃小议

       凡事都是有比较才有鉴别，有差异才有体会，生活的滋味其实也都是比较出来的。
       记得刚下乡，前几天我还多少有点新鲜感，当时并没想得太多，有点如同学校下乡“学农”的感觉。
      十天后，就是一九七二年的元旦了。那天，我心里真有些酸楚。元旦，是新的一年来始，过去在家里多少要庆祝一下，即使再困难政府也要为市民发点购物卷，买上点平时买不到的食品，改善一下生活。然后打开收音机听听评书、相声、电影录音什么的，就算是过节了。可在农村就大不一样了，就像根本没那么回事儿似的（农民只承认他们自己的农历）。老知青们这时已经在农村经过四个元旦了，习惯了，也无所谓了。收工后和往常一样，去食堂打了饭、三口两口吃完，由于冬天天黑得早，各回各的寝室，闲聊几句就准备上炕睡觉了。我们几个同学下乡后不久，就被分别分配到三个连队去了。这会儿，这时我已经和本连队的老知青住在一起。我有点不解的问同屋的陈排长：“今天是元旦我们青年点怎么一点过节气氛都没有呀？”陈排长笑一笑说：“啥节不节的，明天还得干活、睡吧。”我进了冰凉的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想原来这就是农村？农民生活？城乡差别？难道我们今后就这样生活下去？
      随着那种“学农”新鲜感的快速退去，不适感就渐渐出现了。吃，过去在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在“文革”时期有条件家庭也不可能）。但一日三餐，妈妈总是为我们千方百调剂着吃。记得有时妈妈让我去商店买肉，每次只买二两（那时市民每人每月供应半斤肉），那总算有点肉味呀？可打下乡的第二天开始，除了冻透的白菜汤我就没粘半点油星儿。虽然是大米饭，每人每顿四两，加一碗清水冻白菜汤，合在一起顺下去就算一顿饭。如果晚上睡的晚一会儿，所有肠子、肚子就都“造反”。我开始想妈妈了，那怕是妈妈用食堂拿回来的白菜根拌咸菜我都想。
      住，青年点小小的屋，南北炕，每屋住了十个人。土黄色的墙、低矮挂着冰霜的棚、冰冷的土炕、透风的门窗，让人感到如同置身于冰冷的世界。到晚上关灯之后，老知青睡得极快（应该是干一天活累的），而我却很难入睡。很快屋里就出现了，打呼噜、咬牙、说梦话、翻身、挠痒痒的各种声音，让我感到仿佛生活在一个恐怖世界里。到了节春前两天，我们放假回家了，这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尽管按户籍关系说我们已经不属于“城里人”了，但还是渴望回去，真可谓是归心似箭（哪怕只是一两天也好）。就如同今天的“农民工”，他们也同样想家，想念亲人，想念自己成长的那块土地。所以每年春运“农民工”回家那种急切心情我非常理解，认为冷漠他们等于没有人性。每次回到家里前一两天我还是睡不着觉。我家住的楼房比农场办公楼都好，琉璃瓦的楼面，宽大明亮的窗户，室内雪白的墙壁，说起话来有明显的回音。棚顶高高的，有我们青年点的两层高（我家住的楼房解放前是机关，解放后改为市委机关宿舍，所以不同于普通住宅）。外间的大屋子28平方米的房间只有我和两个弟弟住，如果要在青年点足可以住下二十人。房间大东西怎么放也显得整洁，相比之下，我们青年点宿舍那简直就能算的个“窝”。屋里暖气烧得非常暖和，记忆中就是“三年灾害”时期，我家也没冷过（院里自己一个锅炉房，小时我们“藏猫猫”常猫到那里），煤气接到家里，不用点火、烧柴、拉风箱方便得很。而这些都是我下乡前从来没有很好体会到。
       放假前，农场南边解放军“七零部队”农场，为军民共同放了一场电影《渡江侦察记》，老知青们高兴得不得了，早早吃了饭就去占有利地形去。我本来刚下乡没几天，听说在露天看电影，又冰天雪地的，没打算去。可看老知青那种兴奋劲感染了我，去第一次看了露天电影。那次只感觉到，看电影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看电影的人都站在外面、一边跺脚、搓手一边看，每到精彩处还都不忘了鼓掌。而我第一次看这样电影，除了冷再没什么感觉，和后来我走几十路走去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就完全不一样了。环境改变人这是真的，极度贫乏的农村文化生活让我后来只要能看上电影、节目，啥环境都认了。放假回家，妈妈给我要了不少春节期间市委礼堂演的电影票，我几乎每场不落。走进市委大楼、穿过通亮的大厅、踏着宽大洁净的楼梯，走进庄严的礼堂，望着马、恩、列、斯、毛的巨幅画像，和我从小看到的一模一样，但这时我确有点即熟习又陌生的感觉了。这时我感到能座在这样的礼堂里看电影那真是“神仙般的享受”。后来有同学逗我说：我是“乡下姥进城，不看电影，坐坐儿也行。”     
      放假结束了，我不得不还得回到那个“教育”我、“改造”我的农场、我的连队，去重复我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知青生活。这种滋味后来一次次“折磨”了我六年。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身在其中拥有这一切时，就会很平淡、很自然、很麻木，而当你真正对比一下，你就会对失去东西品味得更深。这就是滋味、生活的滋味、人生的滋味。

易经生

滋味是吧哒出来地。俺 是从六八年开始吧哒，一直吧哒到现在。说心里话，嘿嘿，还真是越吧哒越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