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王天相：戎马十六年只做过排长，平素管毛主席叫大哥

华忠

马夫王天相：戎马十六年只做过排长，平素管毛主席叫大哥                                                         

2021-01-20 10:03                    
                          

1956年6月，时年57岁的湖北蒲圻地方干部王天相收到了一则县里来的通知，说某中央领导想要见他，希望其收拾一下准备去武汉。

中央领导那得是多大的官啊？看着土了吧唧的老父亲，儿女们个个都不敢相信，虽然因保密规定没能得到答案，但不管怎样都是个大人物吧，可不能丢了面子。儿女们遂按照自己的想法给老爹打造了一身“炫酷”的行头：上身白色绸缎衣，下身黑色绸缎裤 ，脚蹬一双大头牛皮凉鞋。

按照当时或者旧社会的理念，这身行头便是人们心中的“贵气十足”，可王老头平时穿惯了旧军装和旧布鞋，突然这么一打扮，那是不知道怎么走路，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了，但想起自己要去见大领导，体面一点总归是好的吧。

一路上听说了神秘领导是来武汉视察的，到了之后居然点名要见他，心中似有些明悟，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直至被带到黄鹤楼附近的一栋房子里。

当时警卫一看这身装扮也犯了嘀咕：百姓个个都穿着朴素，军绿色的布衣才是男性最喜欢的衣服，眼前这位则活脱脱一个“老特务”，或者是旧社会没进过城的地主老财。在打量了王天相一番之后，警卫才想起请他出示证件，后者却只知道是县里让他来见领导，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

警卫只好进去请示，不一会儿又小跑着出来，亲自领着王天相走进了一间小屋，他走进去定睛一看，眼泪便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原来要接他的大领导真的是日思夜想的毛主席！

▲主席畅游长江和《水调歌头.游泳》正是在1956年的武汉

主席此行是来武汉视察长江大桥的施工情况的，看着大桥施工顺利，心情不错的他还曾4次游过长江，闲暇时则开始接见在湖北的老战友，王天相就是其中之一。

一见面，毛泽东也跟警卫员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笑着说：

穿山甲，你大变样了！这大头凉鞋擦得这么亮，简直把你这个穿山甲的影子都照出来啦！

主席用的是湖南腔，口气也明显是在开玩笑，引得一旁负责警卫的同志颇为惊讶：这些天接见的多是当地的文化名流和身居要职的干部，所聊多为民生国事，颇为严肃，为何今天却跟这位不伦不类的“地主老财”开起了玩笑还叫他“穿山甲”，莫非他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吗？

这位看似有些“憨”的老头曾从军十六载，生涯巅峰也只是个排长，退伍后干了几年军人合作社社长，此时则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中国农民，看似“平平无奇”，但他的经历和为人却十分令人敬佩。

王天相出生于1899年，本名王天祥，与南宋的文丞相同名，不要以为这是书香门第的期望，人家兄弟8人都以种地为本行，压根就不识字。1933年追随三哥王天德投靠红一军时，别人问他叫什么，他用四川话说自己叫“王天祥”，但大伙儿都听成了“天相”，于是就这么叫开了，他本人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不会写，听起来也一样。

对于这个34岁的新兵，部队在分配工作时犯了难：年纪不小，又瘦又矮（1米6），好在脑子灵活，而且从长相上来看非常适合地下工作，比如冒充“特务”。

34岁的王天相就这样当起了侦察员，结果没过多久就立大功了。某日他装扮成“特务”并带着几个侦察兵四处转悠，突然发现几个民团武装持枪押着一群五花大绑的“老百姓”往村外赶。王天相迅速用手势下达指令，众人悄悄接近，敌人则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遂不以为意，王天相趁他们毫无防备，带着弟兄们迅速将敌人制服并解救了6个“老百姓”。

没料想的是，这几个人都是我军地下党，而他们身上有重要的情报！战友们都夸王天相智勇双全，一眼就看出了“老百姓”的重要身份，王天相则说：“我哪有那么聪明，他们伪装得比我还像，我才发现不了呢！我就觉得普通老百姓，我也得救！”大伙儿听完他这句话，纷纷为他鼓掌。

后来王天相被调入了中央警卫团做警卫工作，他分到的工作是管理好首长的马匹，正式成了一名马夫。到1934年10月，红军开始长征，王天相成为了毛泽东的警卫员之一并负责放马、喂马。一次部队休整，他牵着主席的“坐骑”在一块草坪放牧，蓦然发现地雷，他挥鞭驱马跳开，自己扑倒在地才堪堪脱险。

王天相放马很有一套，把毛主席的“坐骑”喂得特别壮实，但令他苦恼的是，主席真正骑马却并没有几次，几乎都是在驮伤兵，甚至还要驮好几个，每次这时候毛泽东总要夸王天相：“你的马喂得好啊！力气大！”

王天相则总是要劝毛主席：“您也坐上去吧！没事的，可以担得起！” 后者则总是摇摇手说：“你的马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酒泉卫星发射中心首任司令员孙继先中将

两年的时间里，王天相都作为主席警卫班的一员跟着大部队爬雪山过草地，历尽艰辛，平时喂完马后则苦练枪法，在抢渡大渡河时还跟着红1团第1营营长孙继先成为抢渡部队十八勇士中的一员，因此得了一块纪念奖章。

“我的马夫都这么厉害”，毛泽东听说后高兴得不行，表示要给他取个外号。他仔细地把王天相打量了一番后，说了句：给你取个“穿山甲”的雅号，同意啵？

当年四川地区穿山甲很多，钻山打洞的本事广为人知，王天相觉得很有意思，便说道：“毛大哥赐号是我的福分”！

回到文章开篇的那一幕，主席口中的“穿山甲”诨号便由此而来，二人一晃十多年未见，毛主席一看便知王天相的“憨”又发作了，故而像老朋友一般开起了玩笑。偏偏王天相却不理解，他觉得这肯定是在说自己忘了艰苦朴素的本色了，尤其是发现主席穿得比自己还朴素的时候，差点没当着主席的面骂儿女了：都是这些小的，尽出馊主意，害我出丑！

回来之后，王天相一进家门就脱光了一身装束，从此再没穿过。他换上了昔日的旧军装，连牛皮凉鞋也换成草鞋，并将儿女们好一通埋怨，后者则无奈地示以“怪我咯”的表情包，尤其是给他擦亮皮鞋的儿子王修齐还很不高兴。

1959年春节期间，王天相与县里一些老同志接到前往北京参观的通知，为“挽回印象”还特意穿得朴素，脚上打着长征时花格状绑带，希望这种“革命本色”能够得到夸奖，可惜未能见到主席本人。

至于管毛主席叫大哥则是王天相当年的习惯，在陪在毛泽东左右的两年里，他眼里的毛大哥是一个很幽默的湖南人，他会给身边这些警卫兄弟们取外号，也会给大伙儿讲各种趣事，没事的时候还会吟上几首诗，虽然他都听不懂。

但毛大哥也有落泪的时候，他印象最深的是为了警卫员胡昌保落泪的那次，胡班长是死在毛大哥怀里的。

胡昌保是王天相的直属上司，是红军警卫班长。1935年6月，部队在花岭坪附近遭到敌机的轰炸，当时一个炮弹就落在了毛大哥身边，而他却不知道。千钧一发之际，胡班长猛然扑上前，把毛大哥推向一边，炮弹爆炸后，毛大哥得救了，而胡班长却倒在地上。毛大哥挣扎着站起来跑了过去，抱住了胡昌保，大喊：“快，快，快上药！”

但奄奄一息的胡班长却拒绝了，他说：“我不行了，把药留下来，你们继续前进！” 不久，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那半山腰上，王天相第一次看到毛大哥落泪。他一直摸着胡班长的头，喃喃地说着什么……

在红军将士中，管主席叫“大哥”的似乎没几个，甚至到50年代作为老红军给小学生讲革命史时王天相都这么称呼。旁人不免责问他：“毛主席是伟人，你是么人？记住，以后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要叫毛主席，不要叫毛大哥。”

长征结束后，王天相就不再担任毛大哥的警卫了，而是跟着大部队南征北战，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他依旧只是刘邓大军里的一名普通排长，工作人物依旧是后勤。王天相又回到了入伍的老本行，经常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样，下山给部队买粮，某次他在一个粮铺前见一位老汉捶打着两只空箩筐嚎啕大哭，样子着实可怜。

王天相于走上前去询问，从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描述中得知：他将一担谷子卖给刮（国）民党，却收到了两块假银元，回去理论时还挨了枪托的揍。王天相忿然道：害人的刮（国）民党该凌刀细剐！他将老汉手里的两块假银元接过来顺手放在胸前口袋里，并将两块真银元给了老汉，而这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随后王天相在组织粮食转移被敌人发现并在冲突中挨了两枪，却站在那儿没有倒下，一摸胸口不疼，还摸着了两颗子弹头。原来是两块假银元挡住了子弹，一块打崩裂了，另一块打凹陷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后来王天相的战友拿着银元对同志们说：王排长今天差点见了阎王，要不是这两块假银元救了他的命，我们现在该向他献花圈了。

1949年初夏，大军从洪湖乌林渡江横过赤壁并解放了蒲圻，由于多年征战留下来的病痛和知天命的年龄，王天相从此结束了军旅生涯，组织随后安排他创办蒲圻县第一个军人供销合作社并担任社长。王天相念念不忘毛大哥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教诲，加之没有经济头脑，不多久就把合作社“卖”空了，基本上没收过钱。

某日，省里通知王天相去开会，“知情人”叫他把行李包裹带好，告诉他因“搞垮”了合作社怕是要坐牢。同去开会的人怕受牵连，害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王天相不但将自己的饭菜一扫而光，还到别人桌上吃，然后到客房呼噜大睡。

到了开会的时候，主持会议的领导在主席台上问：蒲圻的王天相来了吗？

来了。王天相很镇静。

听说你把合作社“卖”垮了台，是不是？

不错！王天相亮开嗓门，我一没贪污，二没浪费，共产党闹革命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嘛！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哄”地大笑起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到1963年，65岁高龄的王天相退休，随后几年相继遇上“破四旧”和“文化大革命”，造反派曾想抓王天相批斗，还在一个下雪的冬夜包围了其住宅，终因他是毛主席的渊源而不敢贸然行事。王天相知道后愤怒地说：有两件事我想不通，一是为什么要揪斗老干部，二是为什么学生不念书。他先后两次上北京想问个清楚，可是再也没有见到过毛主席。

1979年冬，王天相不幸病故，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湖北日报》还专门发了讣告。出殡时，天空突然下雨，人们说：这是老天为去世的好人垂泪哦！待到了殡仪馆，天空又奇迹般地晴朗了。

在今天湖北省赤壁市烈士陵园人民英雄纪念碑上，依旧刻着王天相的名字，却没有长篇大论的介绍，也很少有人记得他是长征时毛泽东的马夫。也正如无数曾经舍生忘死却又寂寂无名的革命先辈们一般，王天相从来都对国家和人民充满感情，一如当马夫时那般兢兢业业、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