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唐习律59｜贾岛弟弟，诗僧无可上人，为何作诗没有钵盂气？

潇潇雨

观唐习律59｜贾岛弟弟，诗僧无可上人，为何作诗没有钵盂气？                                                         2021-03-09 01:08                    
  前言  贾岛曾经写过一首五绝，诗云：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丘。

哪两句诗这么难得呢？竟然令大诗人贾岛费尽心力。
这两句诗出自贾岛的《送无可上人》，而这个无可上人不是外人，而是贾岛的堂弟。
一、《送无可上人》 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 宋朝魏泰撰《临汉隐居诗话》：

  贾岛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其自注云：“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丘。”不知此二句有何难道，至于“三年”始成，而“一吟”泪下也？

魏泰说，这两句有是什么难得吗？还需要三年才写得出来。贾岛《送无可上人》诗云：

  圭峰霁色新，送此草堂人。麈尾同离寺，蛩鸣暂别亲。

  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

贾岛落第以后，与无可暂时居住在长安西南圭峰之草堂寺，无可要南游庐山，于是贾岛作此诗赠别。
无可上人并不是外人，而是他的堂弟。有意思的是，贾岛原先也做过和尚，法名无本。

二、无可与无本 贾岛还是无本的时候，后来与他被并成为“郊寒岛瘦”的孟郊有诗《戏赠无本》：

  长安秋声干，木叶相号悲。瘦僧卧冰凌，嘲咏含金痍。

  金痍非战痕，峭病方在兹。 诗骨耸东野(孟郊)，诗涛涌退之（韩愈）。

  有时踉跄行，人惊鹤阿师。可惜李杜死，不见此狂痴。

和尚无本后来因沉迷“推敲”冲撞了韩愈的车队，没想到竟然受到韩愈的赏识：“结为布衣交，遂授以文法，去浮屠，举进士”。
贾岛为求取功名还了俗，而堂弟无可，似乎安心作了一名僧人。
在《唐才子传》中，辛文房记录了无可的情况。 ：

  无可，长安人，高僧也。工诗，多为五言。初，贾岛弃俗时，同居青龙寺，呼岛为従兄。与马戴、姚合、厉玄多有酬唱，律调谨严，属兴清越，比物以意，谓之“象外句”。如曰：“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又曰：“微阳下乔木，远烧入秋山。“凡此等新奇，当时翕然称尚，妙在言用而不失其名耳。今集一卷相传。

青龙寺，位于西安市城东南的乐游原上。该寺建于隋文帝开皇二年（582），原名“灵感寺”。写《文镜秘府论》的日本空海大师，就在此寺受学于惠果。唐诗中，有不少写青龙寺的作品。
《唐才子传》中提到的“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出自于无可的《秋寄从兄贾岛》：

  螟虫喧暮色，默思坐西林。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昔因京邑病，并起洞庭心。亦是吾兄事，迟回共至今。

贾岛《送无可上人》诗中说， 兄弟二人其实有一个约定：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
无可的《秋寄从兄贾岛》中则说，我们当时在京城的时候，都有归隐洞庭的心愿，只是到如今也没有实现呀。
无可、贾岛兄弟，经常和韩愈、张籍、马戴、姚合、厉玄、朱庆余等人往来，姚合有诗《喜馬戴冬夜見过期无可上人不至》，《和厉玄侍御、无可上人会宿见寄》，朱庆余有《与贾岛、顾非熊、无可上人宿万年姚少府宅》等，都提到了他们之间的交往。
贾岛在会昌三年（843年）去世，无可则生卒年不详。李郢 (唐)曾经有诗《伤贾岛无可》云：

  却到京师事事伤，惠休归寂贾生亡。何人收得文章箧，独我来经苔藓房。

  一命未沾为逐客，万缘初尽别空王。萧萧竹坞斜阳在，叶覆闲阶雪拥墙。

惠休归寂贾生亡。惠休，南朝宋、齐间僧人，比作无可。贾生，即汉朝怀才不遇被贬谪的贾谊，比作贾岛。
兄弟二人一同出家，后来虽然一僧一俗，但是同为诗人的角色没有改变，都在文学史上留下了自己鲜明的足迹。
晚唐诗僧齐己曾经作诗云：应怜无可同无本，终向风骚作弟兄。

三、无钵盂气 明末清初文学家贺贻孙，在其《诗筏》中评价唐朝的诗僧：

  唐释子以诗传者数十家，然自皎然外，应推无可、清塞（按即周贺）、齐己、贯休数人为最，以此数人诗无钵盂气也。

唐朝的诗僧们，首推皎然（诗式的作者），除此以外，还有无可、清塞、齐己、贯休这几位诗人不错，他们的特点就是没有“钵盂气”。
什么是“钵盂气”呢？
钵盂用于盛饭菜，佛教徒化斋时捧在手里的便是。这是僧人们的特有的一种食器。“钵盂气”，其实就是僧人之气，即和尚作诗独有的清寒孤寂苦涩的特点。
宋朝蔡绦《西清诗话》云：“东坡言僧诗要无蔬笋气，固诗人龟鉴。“
钵盂气、蔬笋气、寒酸气、衲气，都反映了僧人清苦的生活习惯。体现在诗歌中，受到苏轼和贺贻孙的批评。
清朝诗人钱谦益则不以为然：

  僧诗忌蔬笋气，余谓惟不脱蔬笋气，乃为本色。惟清惟寒，亦玄亦澹。......此眞蔬笋气。天然禅悦之味也。《绛云楼题跋》

僧人那种清寒玄澹苦寂的风格，在无可诗中呈现得不算太多。所以明朝胡震亨《唐音癸签》中说：

  无可诗与兄岛同调，亦时出雄句，咄咄火攻。

无可的很多诗，不像出自一个僧人的手笔。

四、无可诗 无可上人传世诗歌近百首，的确有很多诗没有丝毫的钵盂气，看不出是一个和尚的作品。例如这首五律《送吕郎中赴沧州》：

  出守沧州去，西风送旆旌。路遥经几郡，地尽到孤城。

  拜庙千山绿，登楼遍海清。何人共东望，日向积涛生。

这种风格，有点边塞诗的味道 。
《书马如文石门居》，有点王维山水田园一派的意思：

  别业逸高情，暮泉喧客亭。林回天阙近，雨过石门青。

  野果谁来拾，山禽独卧听。要迎文会友，时复扫柴扃。

《送姚宰任吉州安福县》，又像官员之间祖席赠别之作：

  落絮满衣裳，携琴问酒乡。挂帆南入楚，到县半浮湘。

  吏散翠禽下，庭闲斑竹长。人安宜远泛，沙上蕙兰香。

《秋夜寄青龙寺空贞二上人》，是无可写给青龙寺僧人的作品，有了一些“钵盂气”，可以做些比较：

  夜来思道侣，木叶向人飘。精舍池边古，秋山树下遥。

  磬寒彻几里，云白已经宵。未得同居止，萧然自寂寥。

不看作者名字，单看无可上人的诗歌，他的立意，选取的意象，与其他普通文人没有什么太大差别。这是他的诗没有钵盂气的原因。

结束语 无可上人传世的诗，几乎都是近体诗，以五言居多。从内容上看，以送别、酬答之作居多。
从其风格来看，很多诗歌看不出是一个僧人的手笔，倒是很符合苏轼“僧诗要无蔬笋气”的特点，更与寒山、拾得等人的另类风格有天壤之别。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五律一首为今天作业，五律《伤贾岛无可》：
无可与无本，相期归故林。禅门闻漏永，宦海逐波深。裛露菩提树，骑驴国士心。夜台如有遇，应愧费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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