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扬：玉牌上流淌的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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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扬：玉牌上流淌的诗韵　


导语：曹扬，苏州市玉石雕刻行业协会副会长，自小研习书画，特别是对宋画颇有心得，其书法既有文徵明书体的俊朗，又具赵孟頫书体的飘逸。后从事玉雕工作二十年，每件作品均亲手制作。作品唯美精致、意境深远，书画结合，极富文人情趣。　　作品《道法自然》获2010年子冈杯金奖;《王维诗意山水牌》获2012年子冈杯金奖;《月中倩影》获2013年子冈杯金奖;《四大佛山》获2014年子冈杯金奖。

　　雅昌艺术网：曹扬老师您好。2015中国·(苏州)子冈杯玉石雕精品博览会即将于9月19日开幕。你今年的参展作品是哪一件呢?
　　曹扬：今年的作品是一件藏传佛教中的黄财神人物玉牌。
　　雅昌艺术网：您从事玉雕已有二十余载，当初如何踏上玉雕之路?
　　曹扬：我从92年开始做玉雕，至今二十三年了，其实我是半路出家，走上玉雕之路经过了一番心灵的选择。童年时期受父亲影响，我最早接触的艺术门类是书法，从基本的临摹颜、柳入手，到后来学习赵孟頫，文徵明。小学毕业后，我觉得自己喜欢音乐，便选择了评弹学校，学习评弹不仅要研究音乐，还需大量阅读唐诗、宋词、元曲等古典文学，浸润在传统文化当中堪为幸事，我得到了更广泛的文化滋养。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无锡工作，四处奔波演出，日子一长，我觉得音乐依旧无法满足自己的审美渴望，一个新的念头萌生，我开始寻找更契合自己内心需求的艺术道路，于是选择了回苏州，拜师学美术，包括绘画、雕塑等，这一时期又历经四年。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邂逅玉雕，不知是玉雕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玉雕，最终，玉雕成了我毕生的事业。

黄财神

黄财神背面

　　雅昌艺术网：第一件接触玉雕是在什么情况下?创作第一件作品有怎样的经历?
　　曹扬：当初我有位朋友的弟弟在玉雕厂工作，我去厂里参观，惊讶地发现原来画面不仅可以在宣纸上表现，还能以坚硬的玉石为载体。那时候，厂里工人对构图和布局比较难把握，而我比较擅长绘图，于是大家就在一起合作。当时，我提出希望自己雕刻，他们就给了我一块和田玉的山料让我尝试。我很珍惜这次机会，因为第一次亲手做，心里很没底，于是每天都翻着《玉器大辞典》，挑灯夜战。半个月之后，我终于拿出了一件作品《秋蝉》，那是人生第一件玉雕作品，竟然受到了广泛的好评，并被争相抢购，顿时自己信心大增。
　　雅昌艺术网：在没有琢玉基础的情况下，甚至是第一次拿起玉雕工具，你认为自己能够独立并成功完成作品的原因在哪?
　　曹扬：我觉得归功于过去学习其他艺术门类。扎实的美术基础帮助了我，我也接触过雕塑、雕刻，所以能短时间内领悟一些窍门。但是自己再观察《秋蝉》，觉得还是与别人的玉雕味道不一样，和玉雕的属性还是差了一些。但通过第一次尝试，我确确实实爱上了玉雕，为了在这条路上走得更深、更远，我开始谦心向玉雕师傅们学习，并阅读大量的理论知识充实自己。
　　雅昌艺术网：您认为玉雕和雕琢竹木牙雕有什么不同之处?
　　曹扬：每种艺术门类都要讲究本体语言，都要和其属性一致，即“调性”要合拍。玉石的属性在于“温润”，其美学内涵是不张扬，内敛、柔和，所以古人说，君子比德以玉。玉雕是一个对玉石的修饰过程，要突出玉石的美学属性，做出有温度的作品，而并非冷冰冰、生硬的、僵死的感觉。

石洞佛影

水墨江南

　　雅昌艺术网：这种有温度的感觉怎么雕琢出来?
　　曹扬：“有温度”是一种心理感受，所谓“玉不远人”，也是这层道理。关键点在于对细节的处理，例如如何留光?如何过渡自然?能否保持平整?雕琢细节的过程中不自觉地融入了人的情感，玉石就仿佛有了生命，有了一口生气，像一滴流淌的水，和心灵有了互动。
　　雅昌艺术网：目前，您在题材上多见于文人山水的玉牌，这种题材的选择基于怎样的考虑?
　　曹扬：其实我的创作涉及各种题材，过去做过很多仿古件，现在做人物牌，山水牌。历史上，子冈牌开启了文人玉的新空间，用一块玉面来展现山水田园的文人情趣，将玉雕和山水画、诗词有机结合，成为文人墨客表达情感的一种形式。因为我喜欢书法、诗歌和国画，传统书画的气质贴近我的性格，自己就想着借鉴国画山水的形式，在玉雕上呈现具有个人风格的画境，所以我做玉牌比较多。
　　雅昌艺术网：你做的玉牌和传统的子冈杯有何区别?
　　曹扬：传统的子冈牌构图比较程式化，例如画面以北派山水居多，前景一般为巨石、树木，中景是亭台楼阁，人物等，远景是山峰，烟云等。
　　传统文人山水讲究清逸、无为、空、寂、幽这些特点，这源于文人孤寂忧愤的心理。国画则蕴含创作者的喜怒哀乐、生活经历以及创作的心境。特别是古代的画家，往往空怀报国之志，只能寄情山水，或者目睹山河为外族占领，愤慨而无奈，这些情感通过画面传达，成为了最隐秘也最为真实的一面镜子。
　　我觉得玉雕发展至今，应该要吻合时代。我画中的山水比较壮丽饱满，有时甚至采用满工，把松针雕琢得非常繁密，花草树木都有一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有点类似新金陵画派的气象。
　　另外，我还把自己的书法镌刻入玉牌，每一笔都是自己亲笔题写，展现了个人的书风，而并非临摹的字体，如此一来，不仅增强了文人气息，也彰显了个人特点。

禅意山水1

禅意山水2

　　雅昌艺术网：中国画的墨色晕染、笔墨的浓淡干湿焦、以及画境怎样在玉雕上表现?
　　曹扬：为实现这种视觉效果，需要一个由实而虚的过程。例如表现近景的一块石头，一节老树根，先打磨光滑，打亮，再打磨粗糙，墨的干湿的感觉就会呈现，其实原本没有颜色，但效果和中国画的意境比较接近。
　　我以前也做仿古件，也会运用立雕的技艺，我在构图中运用了焦点透视的法则，画面的所有部分其实都很薄，均为浅浮雕，但打磨出来的视觉效果却像高浮雕，不像浅浮雕，立体感非常强。例如玉牌上的山石，就有传统画中斧劈皴的气势，挺拔峻峭。
　　中国人讲究意境，画面不能复杂，讲究留白和虚实，留白是国画中最常见的手法，也是玉雕创作一种的方式，它让整个画面更为协调，留有想象的空间。我创作时也借鉴这种技巧，但不刻意留白。刻意留白反而会降低了画面的艺术效果。我注重契合画面主题的特征，将白云或是水面当做留白的对象，让它们自然的与整个画面融合，达到画面饱满性和艺术性的双重效果。
　　雅昌艺术网：请您结合一件作品，谈一谈在玉牌上所抒发的诗意。
　　曹扬：诗意比画境更难表达，不仅仅要呈现画面，更要在景物的设置、画面构图的排布上做一番精心准备，并且对诗的意蕴要有非常深刻的领悟。
　　以《王维诗意山水牌》这件作品为例，创作灵感源于唐代诗人王维的一首五律《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此诗描绘了幽居山林，超然物外之志趣。风光人物，交替行文，相映成趣，形成物我一体，情景交融的意境，抒发了闲居之乐和对友人的真切情谊。
　　创作之前，我在心中已经酝酿出了画面。玉牌正面描绘的是苍翠的山峦、舒缓的秋水，渡口夕阳西下，人家炊烟袅袅。前景设置了碎石、杂树，石坡上有两位高人隐者，柴门倚杖，临风听蝉。我用细微的刀法摹画出诗人安逸的神态，其中之一便是王维自己的写照。
　　作品的背面以小行书琢刻了这首诗的原文：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诗中既有声，画中也有音，相映成趣。

王维诗意山水

王维诗意山水背面

　　雅昌艺术网：您觉得自己拥有目前的技艺水平得益于哪些方面?
　　曹扬：我认为自己有开放的心态，曾经接触的艺术门类多，对书法、绘画、音乐、文学和哲学思想都有一定程度的学习，并能够高度融合进玉雕。不同的艺术门类虽然形式不同，但都是对生活的提炼，精神内涵有一致之处。广泛涉猎其他门类，能够站在新的角度观察玉雕，更进一步加深对玉雕的理解，这种理解不仅仅是技艺上的，更是创作理念上的、甚至关乎内心，关乎生命。
　　雅昌艺术网：您未来的创新方向在哪?
　　曹扬：风格的形成是很难的，需要长期积累，而自我突破更是蝉蜕一样痛苦而艰辛的过程，我认为不能为了刻意追求创新而去搞创新，这样人会十分纠结，也不一定能拿出满意的作品。
　　创作应该踏踏实实，一件一件完成，专注于当下。随着技艺的不断熟练以及综合艺术修养的提高，我们会不断自我否定和进步，这种微妙的变化能够玉石上反映出来，玉石其实是很敏感的艺术载体，它能准确反映琢玉人的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