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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阅读鲁迅作品,谁说中学生不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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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6 07:12: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样阅读鲁迅作品,谁说中学生不爱?                                         2019-01-05 21:00                                                   

                  
  • 鲁迅作品的意义,脱离时代了吗?
在过去,我们总是在鲁迅小说中挖掘现代革命史的形象说明,从鲁迅的文学中阅读出革命家的论述,这样一来,鲁迅就慢慢脱离开了文学的鲜活,成为僵死的历史说教。
鲁迅小说必然蕴含重要的社会人生主题,这一点似乎无可怀疑。但是,问题在于,我们对于所谓“社会人生主题”的理解不可过于狭隘,也就是说,“主题”往往存在于作家情感深处对于人生的基本关怀,而不一定是当时流行的某些历史观念。鲁迅小说就是这样,过去的鲁迅研究,一味在现代革命史的长河中寻找鲁迅的“革命”意义,最后,鲁迅的意义只存在于教科书里的历史主题,似乎这些主题不存在于鲁迅小说就不能证明鲁迅的价值。最后,政治家关于中国历史性质及近现代历史的论述直接被挪作鲁迅小说的主题,这些理解都大大地曲解了鲁迅,也缩小了作为“文学”的鲁迅小说的丰富性。
在传统鲁迅小说阅读中,人们常常提及他小说的“社会批判”主题,其实这就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判断。因为,仔细阅读鲁迅小说,我们就不难发现,其中并没有中国现代化所必要的政治主题、经济主题与军事主题,尽管过去也有人不断将它附会于一些政治主题(如《风波》与张勋复辟,《药》与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彻底性等)与一些经济主题(如《伤逝》与自由婚姻的经济基础问题等),但事实证明都与鲁迅小说的文本逻辑相去甚远。从总体上看,鲁迅并没有致力于空泛的“社会批判”,如何提高和改善中国人的生存质量才是他“社会”关怀的核心。如果说他进行了怎样的“社会批判”的话,那么这样的“批判”也就集中于我们这个生存的环境是如何以种种的形式剥夺和扼杀人的生存权利、削弱人的生存质量的。
也就是说,鲁迅社会批判的中心其实就是对摧残人权现象的批判,鲁迅所悲哀的是中国人的“非人间”生活。

《祝福》的主题是什么呢?过去,我们一般从“三座大山、四条绳子”这样的角度加以理解,这固然有它的合理性,但是,这样一来,其实我们就将祥林嫂的悲剧固定在了一个业已“消失”的时代——旧社会了。而且像鲁四老爷这样的乡绅也就理所当然成了罪魁祸首,因为这样的地主阶级恰恰就是“旧社会”的万恶之源。这样的理解与鲁迅小说的丰富性相比,实在过于简化!其实,像鲁四老爷这样接受传统伦理道德训育的乡绅,并不是肆无忌惮的刽子手,相反,出于维护传统民间道德的需要,他也会扶弱济贫,对像祥林嫂这样的不幸者给予适当的帮助。在《祝福》中,鲁四老爷两次让祥林嫂帮佣,其实这也就是提供就业机会的一种形式。鲁迅看待祥林嫂的悲剧,不是基于简单的阶级压迫与政治压迫,而是将它置放在更为宽阔的人类生存、人类尊严的领域中。在这个领域,能够压迫祥林嫂的就不仅仅是“地主”鲁四老爷了,而是祥林嫂周边的所有人物,是整个的中国生存环境。如果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人格概念、不尊重他人的“吃人”的环境,那么,几乎所有的人(包括其他弱小者与无辜者)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实施对他人的伤害。比如“善女人”柳妈之于祥林嫂:
“唉唉,我真傻。”祥林嫂看了天空,叹息着,独语似的说。
“祥林嫂,你又来了。”柳妈不耐烦的看着她的脸,说:“我问你:你额角上的伤疤,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
“唔唔。”她含胡的回答。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
“我么?……”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气多么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阿阿,你……你倒自己试试看。”她笑了。
柳妈的打皱的脸也笑起来,使她蹙缩得像一个核桃;干枯的小眼睛一看祥林嫂的额角,又钉住她的眼。祥林嫂似乎很局促了,立刻敛了笑容,旋转眼光,自去看雪花。
……
她久已不和人们交口,因为阿毛的故事是早被大家厌弃了的;但自从和柳妈谈了天,似乎又即传扬开去,许多人都发生了新趣味,又来逗她说话了。至于题目,那自然是换了一个新样,专在她额上的伤疤。
“祥林嫂,我问你:你那时怎么竟肯了?”一个说。
在这里,人在日常生活中被压抑的不能满足的欲望以扭曲的方式释放出来,而释放的结果却是别人对苦痛的玩赏,中国社会之蔑视人权观念已经渗透到了人们的无意识。同样,来自无意识层次的这种扭曲才是最根深蒂固,也最让人无从分辨的。鲁四老爷一家对祥林嫂既帮助,又自觉不自觉地戕害着,这种为日常道德所无法指责的冷漠恰恰是最可怕的。尽管她曾经“做工却毫没有懈,食物不论,力气是不惜的。人们都说鲁四老爷家里雇着了女工,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人们的喜庆与“祝福”都绝不包括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祥林嫂还是没有基本的权利:
“你放着罢,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烛台,只是失神的站着。直到四叔上香的时候,教她走开,她才走开。这一回她的变化非常大,第二天,不但眼睛窈陷下去,连精神也更不济了。而且很胆怯,不独怕暗夜,怕黑影,即使看见人,虽是自己的主人,也总惴惴的,有如在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否则呆坐着,直是一个木偶人。
后来,当祥林嫂死去的消息传来,鲁四老爷当即表示:
“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是啊,不仅是鲁四老爷,也许谁都觉得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多余!

《风波》的主题曾经被我们与张勋复辟紧密联系,仿佛赵七爷真就是张勋复辟势力的基层代表,这实在太高估赵七爷的政治觉悟与文化水平了。对于这位只擅长《三国演义》的乡村人,张勋与复辟都离他过于遥远,他关心的其实就是七斤对于他权威的挑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似是而非的“张勋复辟”传说只不过给了这个“君子”“冠冕堂皇”复仇的机会——他可以借机实施对七斤一家的精神恐吓而勿须承担一丁点“刽子手”的责任。这种“中国式”的报复实在含蓄而“温和”,但它却能恰到好处地挑动起一场令复仇者深感快意的“风波”,而“风波”之兴起却又昭示了一个基本的事实:中国的家庭人伦关系何等脆弱,“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当传统道德的纽带失效之后,我们目睹的是多么凉薄的夫妻、婆媳及街坊四邻的关系。王富仁先生分析说:“这是一幅在封建礼教的温情脉脉面纱覆盖下的凉薄、冷酷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关系图。鲁迅在小说一开头,说诗人们会将这幅图景误认是无忧无虑的田家乐,而他通过对这个场景的细致描绘,拆破了它表面的和谐恬美,暴露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冷酷凉薄。”
同样,中国史学界已经证明了辛亥革命的伟大与成功,把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出现的民国乱局都统统归结为“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成功是相当片面的,在这个时候,我们再简单认定《药》的主题是揭露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彻底性,显然就十分不够了。平心静气地阅读《药》,我们就会体会到,鲁迅的整个同情都倾注在革命者夏瑜身上,很难看出他对这位“旧民主主义革命者”的批判和指责。相反,鲁迅关注的是,一位为了大众幸福付出自己生命的革命者竟然在普通民众的心中毫无地位,其最大的意义不过就是成为“人血馒头”的一部分。在这里,人间的冷酷达到了令人窒息的境地。
以上阅读方式,质朴而不花哨,并没有采用流行时尚来“扮靓”鲁迅,但我相信它肯定是中学生愿意接受的内容:鲁迅并不故作高深,他关心的是人间的幸福,同情的是普通的弱者,反抗的是专断的强权,思考的是“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他以深沉的人间关怀,以自己的体温抚慰那些受伤的灵魂。对于正在寻求独立、走向社会而满眼惶惑的中学生而言,这不正是他们需要的温热和智慧吗?这样的鲁迅,在何种意义上脱离了时代、脱离了人性的基本需要呢?
  • 鲁迅的文字,影响阅读了吗?
至于说鲁迅的文字不符合当今的语言习惯,不利于“规范语文”的学习,我想同样存在巨大的误解。这里的关键问题在于,在文学阅读中,我们如何把握文字的魅力?仅仅是僵死的记忆、背诵某些字词呢还是总体感受文学语言、文学描写的新颖与奇异?如果只执着于个别字词的书写、使用形式,我们当然可以从鲁迅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书写中挑剔出与当今语言习惯的差异,但是我们也不可忘记,就是今天号称深受鲁迅文字魅力影响的文学大家如莫言、余华等,不是照样在建构非常具有当代特征的语言形态吗?鲁迅的语言影响何曾束缚了他们的思维与创造呢?
文学的文字价值,最重要的是它在整体上的艺术风格所传达的创造性与异样感。就是这样的陌生化的传达,才“激活”了阅读者的审美趣味,引发了新的语言文字的创造。
鲁迅小说以独特文字艺术打破了人们所熟悉的小说表现的单一性,在一种故事中努力发出多种“声音”,是谓 “多声部”的艺术选择。他将叙写“世情”“市井”“世态”的传统小说样式与外来艺术趣味完美结合。这里有批判现实主义的忧愤深广,也有浪漫主义的反叛激情;有现代主义的阴郁,也有后现代式的反讽。在美学风格上,呈现为一种“悲喜交集”的特点。鲁迅俯瞰人生,容易发掘其荒谬之处,从而造成了文学的讽刺性与喜剧效果,但它同时又对广大众生的满怀悲怜,发现无处不在的悲剧性。《祝福》《风波》与《药》莫不是这样的悲剧小说。

  • 鲁迅小说叙述的多重“声音”
值得注意的还有这些小说的叙述也出现了多重的“声音”。
一方面,鲁迅突破了全知全能的叙述模式。中国古典小说的叙述传统是全知全能,即作家高高地居于整个世界与人生之上,对他所描写的人生世事、人物关系均了如指掌,可以任意支配人物的行动与事件的发展。这样的叙述方式只有一个“声音”,即作家自己的观念和认识,因为作家完全可以控制事物的全程。然而,在“惨淡的人生,淋漓的鲜血”面前,鲁迅却失去了中国古代小说家那样“全知全能”的自信。他充分体谅和理解着一切生命的多样化存在形式,除了自己的“声音”,他并没有拒绝其他的“声音”。鲁迅大量使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如《祝福》中那个不能回答祥林嫂疑问因而大可质疑的“我”。“我”在鲁迅小说中颇有点暧昧晦暗的色彩,至少,并不代表作家鲁迅本人的明确立场,或者说也就是鲁迅有意为自己的多重人生理念所设计的多重“声音”之一。
另外一方面,鲁迅似乎又仍然希望在第三人称的“客观”叙述中汇入某种倾向的主观的“声音”,适当对读者传达个人相对明确的观感。如《药》的末尾那个坟上花圈的“曲笔”。鲁迅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小说过于绝望,希望用花圈的出现多少给人一点安慰。
对于习惯于单线条把握文学作品的读者而言,一下进入鲁迅小说,就很容易为其中的繁复景观所吸引,而能够理解鲁迅的小说,也就大大拓宽了我们的阅读视野,了解到文学艺术的世界原来可以如此广阔!这不也正是“初涉文学”的中学生所需要的吗?如果我们的中学语文教育都能够打破过去的教育模式,展示出一个真正有魅力的鲁迅的文学世界,那么,作为“课文”的鲁迅作品究竟应该是删节、是保留,还是增加,我想答案不言而喻。
作者介绍
李怡,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院长,北京师范大学、四川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中国鲁迅研究会基础教育分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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