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出快乐

云里峰

弹出快乐
                                    
            人的心情有时就像天气一样，也许就在不经意间，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那一年，有几日遇到点儿烦心事，心情变得烦燥不安，瞅哪都觉得不顺眼。已是深秋，天凉丝丝的。抬眼望着天空，仿佛天都变得灰蒙蒙，几片棉絮状的云朵懒散地挂在天际。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欢乐。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心情郁闷地沿着家门前那个小胡同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感觉脚底被一个硬东西硌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个不大的石子。我气恼地抬脚将这块无辜的石子向路边使劲踢去，只听“当”的发出石子弹击木板的声音。我抬头顺着响动往路边一瞥，只见靠墙处有一个用破木板搭成的小棚子。面积不足四平方米。一扇破门敞开着，靠墙处是木板搭成的窄床，上面铺着脏兮兮的一床破被。从里面传出有节奏的“砰、砰……”的声音。棚子外的一块空地上支了一圈的细棍，里面铺着厚厚的弹好的棉花。一位个不高、皮肤略黑，但眼睛挺大，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正左手拿着一个木杆，挑着白轴线在周围的细木棍上来回缠绕着，一看便知是在弹好的棉花上织线网。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破旧的衣服，小脸脏兮兮的，但却欢快地在这女子身旁蹦来跳去。那女子望着孩子，脸上挂满了笑意。
      我好奇地停住了脚步，被眼前的情景所吸引。这时，由小棚子里发出的“砰、砰……”的弹棉花声突然停止了。只见从小棚子那扇敞开的破门里钻出一个浑身挂满了棉花绒毛的小伙子，走路晃晃悠悠的。我这才发现他的一条腿有些跛。他的年龄看上去与那女子相仿。他操着我听不懂的外地口音笑着与女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在门口处的一个用废油漆桶做成的小炉子上支起破铁锅点火做菜，是极平常的土豆炖大白菜。
      看得出这是外地来沈，靠弹棉花为生的三口之家。当那女子抬起右胳膊时，我心头不禁一颤。那是一只失去整个手的断臂，形如断藕的上半肢也细得可怜。而那女子丝毫没有沮丧和卑微，有说有笑地忙碌着。脸上绽放着可人的笑靥。一会儿，那女子又钻进了小棚子，随即有节奏的“砰、砰……”的声音便从里面飘出。尽管我对弹棉花的声音早已习以为常熟视无睹。可不知为什么，此时这声音竟魔幻般地拨动了我的心弦，令我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一个露宿街边的三口之家，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里，用残缺的手臂，靠自己的勤劳维持生计。我们身着羊绒衫，住着明亮宽敞的楼房仍觉不如意时，他们却穿着单薄的旧衣在瑟瑟的秋风中，在四面透风的小棚子里艰难度日。然而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忧愁与哀怨，脸上洋溢着快乐。那快乐并不是强装出来的，而是对生活的从容与坦然，是从心底里发出的。他们也许很贫穷，也会遇到烦恼与窘迫，可他们并不在乎，他们的精神却是如此的乐观。面对此情此景，我的心震颤了。为什么我们这些在大都市生活的人，衣食无忧，却为了一些小事反倒平添烦恼？
      我忽然明白了，烦恼原来是自己无端生出的。生活在尘世上，谁能保证事事顺心处处如意呢？关键看我们怎样对待。有人说幸福是一种感觉，那么快乐便是人对生活的一种积极健康的心态。那位断肢的外地女子，一定也会碰到令人难以想像的烦恼与窘境，可她竟能用那残缺的上肢在旧棉花上弹出生活的快乐，令我这个身体健全的人都感到自惭形秽。与她相比我还敢谈什么烦恼，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我的心境忽然像打开了一扇门，顿觉豁然开朗，仰头望着天空也觉得澄澈清爽。我迈开脚步向前走去，烦恼竟随之烟消云散。
      后来这条小马路重新修整，那个小棚子和它的主人随之自然消失了。可每次途经此处，我都会不自觉地扫视那个曾经令我心动的地方。我不知他们去了何处，生活得怎样？但我会永远记住那个外地女子。她用残缺的手臂“弹”出生活快乐的情景仍时常令我感动。


                                          2004.4.20

彩色云

你的文章观察细腻，文笔流畅。用对比的写法通过生活的视角悟出了自己的满足、感动和快乐。好帖，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