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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过眼话收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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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5 01:05:0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萧平丨烟云过眼话收藏                                                         2019-10-03 13:37                    

                          

(《罗汉图》 2010)

“东坡为王驸马晋卿作宝绘堂序,以烟云过眼喻之。然虽烟云过眼。而烟云固长郁于胸中也。予生逢离乱,恨少读书,三十以后,嗜书画成癖,见名迹巨制,虽节用举债犹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多年所聚,蔚然可观。每于明窗净几,展卷自怡。退藏天地之大于咫尺之间,应接人物之盛于晷刻之内,陶熔气质,洗涤心胸,是烟云已与我相合矣。”

这段文字,是现代鉴藏大家张伯驹先生(1898—1982)1932年所作《丛碧书画录》序言的一部分。短短百余字,道出了书画收藏的历史逸事和他对于书画的癖嗜、收藏的艰辛及收获的怡悦和快乐。陆机《平复帖》、展子虔《游春图》、李白《上阳台帖》、杜牧《赠张好好诗》……这些稀世名迹皆经其珍藏,最终归于国家,惠于民众,这是应该载入历史的功绩,也是作为收藏家的张先生的幸事。

烟云过眼,何其洒落豁达!然而,岁月悠悠,世事变迁,珍藏难永,这又何尝不是历代收藏家的感叹。清代收藏家顾文彬(1811—1889)在苏州筑园建楼,贮藏法书名画,名其楼曰“过云楼”,其意亦正在此。顾氏子孙四代珍藏,延绵百余年,最终亦大都捐献国家,这在我国收藏史中已是甚少见的了。伯驹先生说:“虽烟云过眼,而烟云固长郁于胸中也”,又说:“已与我相合矣”。这使我想起了陆俨少先生,他青年时在南京看了故宫收藏的古代书画展,便自谓“贫儿暴富”,可见中国书画名迹感人的力量。无论“长郁于胸”还是“暴富”,都是指的由视觉到达心灵,进入精神层面的收获。我想,这大约便是书画收藏的意义所在。

(2011年1月在南京大学鉴赏王齐翰名作《堪书图》)

丰子恺先生1936年有一篇“图画与人生”的讲演稿,把用以看画的眼睛与用以吃饭的嘴巴作比较,得出“嘴巴是肉体的嘴巴,眼睛是精神的嘴巴”的结语。又说,嘴巴辨别滋味,不必练习;眼睛辨别美丑。必须经过练习。所以嘴巴的味觉称“下等感觉”,眼睛的视觉称“高等感觉”。《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这“几希”恐怕就在眼睛里头。丰先生在另一篇《绘画之用》的短文中作如下结论:“真的绘画是无用的,有用的不是真的绘画。无用便是大用。用慰安的方式来潜移默化我们的感情,便是绘画的大用。”这里,“有用”的绘画指的是实用美术。“无用”的中国绘画,才是我们收藏的对象。

历史上之古代文化,“如埃及、巴比伦、印度、波斯、希腊等,或已夭折,或已转易,或失其独立自主之民族生命。惟中国能以其自创之文化绵永其独立之民族生命,至于今日岿然独存。”(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1949年)梁先生所指文化,是就大文化而言的,然压缩到小文化以至于中国画——进入现代以前的中国画,其情其状,与中国的大文化相一致。

中国画是中国人独自创发,慢慢形成,非从他受的,中国画自具特征,自成体系,与其他绘画差异甚大。中国画在其绵长的历史中,自体系完备始,不复有大的改变,显示着内部的高度妥当性与调和性,早已臻成熟之境。所以中国画在世界艺术之林中,是独立于东方的一株最为显赫的大树。

中国画究竟有哪些赖以独立、异于其他绘画的特征呢?笔者以为最主要的有两点:其一是意象。即所谓观其大意,写其大意。既是一种思维观念,又是一种方法手段。意象,处于具象和抽象之间,即“不似之似也”!石涛诗曰:“天地浑融一气,再分风雨四时,明暗高低远近,不似之似似之。”这便是意象的山水。齐白石说:“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黄宾虹说的更明白:“画有三:一、绝似物象者,此欺世盗名之画;二、绝不似物象者,往往托名写意,鱼目混珠,亦欺世盗名之画;三、唯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这里的“绝似又绝不似”,指对于物象外形之适当改造和抽象,使其可辨可识却不“绝似”。而重点用心于对象的神意、气息、韵律,即所谓的“忘形得意”、“遗貌取神”。

(2000年与文博界老人梁白泉、蒋赞初、罗宗真等先生相聚在南京梅花山)

其二是诗、书、画、印的四位一体。中国画家,往往兼为诗人,亦有诗人而兼画家的。宋代以来,中国画渐以文人画为主导,诗画几不可分了。诗境、画意相通,互为补充,互为延伸。书画同源、同法,书法的成熟早于绘画,它既是绘画的基础,又是绘画的先导。赵孟頫诗曰;“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方知书画本来同。”中国的书法、其实就是抽象的画,那么,画就是有形的书法了。文人介入印,大约在明代中期,而大成于清代中、后期,如赵之谦、吴昌硕,他们的画作中,不但钤有自己治的印,而且笔墨中含着极浓的金石气。画中融进了诗、书、印的元素,不是数字可计的成份,而是自本根开始就生长在一起的。这样的融合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画的内涵和艺术性。“与中国戏剧融有音乐、舞蹈一样,成为一种综合性的艺术。”(潘天寿先生语)

因为中国画具备了上述特殊性格,所以既能受到广泛的喜爱,而真正登堂入室又必经甚高的台阶。对藏家而言,就必须具有诸多方面的学养,如子恺先生所说,用以辨别的眼睛,又必须经过长久的练习。

随着中国画成熟发展的路程,它的超逸清雅的意趣,被越来越多的世人欣赏,上至皇帝,下至平民,无不津津乐道,视此为风雅的标志。广收天下书画名迹,早在两千年前的汉代就已开始,据说汉武帝时的“秘阁”就是为此而设。之后,魏、晋、隋、唐,一代甚似一代,唐太宗李世民时,内府书画收藏激增,太宗对王羲之书法尤爱之成癖。甚至派萧翼骗取辨才和尚所藏王氏名迹《兰亭集序》。到了宋徽宗赵佶时,皇室书画收藏已达高峰,据《宣和书谱》和《宣和画谱》两书所录,已达七千六百三十余卷。清代内府收藏最盛于乾隆,存世历代名迹几乎被收罗无遗,所藏已达数万件,超过了宋徽宗时期。可是随着国势衰颓,藏品也渐散失。1860年英法联军将圆明园所藏书画洗劫一空,顾恺之名迹《女史箴图》也被劫往伦敦。1900年八国联军进入清宫,书画再遭劫难,损失更大。及至1911年清帝逊位,溥仪又将一千二百多件书画精品盗运出宫,陆续散失于东北。近一个世纪后,我们在北京的拍卖会上,还能偶尔见到那些流落的名迹。世事沧桑,即皇室的书画收藏,也不能不让我们产生烟云过眼、浩渺难测之叹!

(《董其昌》 1995)

八百多年前,饱经忧患的女词人李清照,在其与丈夫赵明诚积三十年心血集藏的金石书画,毁于靖康兵焚之后,发出痛彻心骨的诘问:“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所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一部中国收藏史,证明着收藏家的际遇与宝物之聚散存亡,无不与国之兴亡息息相关,国家兴则收藏富,国家败则收藏散。

一九九六年春,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笔者有幸第一次看到了久久思念的黄公望《富春山居图》,那是台北故宫名为“中华瑰宝”的藏品展览,在拥挤的西洋观众中,我看到了它超逸文秀的面貌,躁动的心境顿时平静下来,仿佛在清晨的郊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是最为典型的中国文人山水画名迹,从它的创作过程到流传经历,无不充满着传奇色彩,而这“传奇”正是中国收藏史的缩本。

黄公望在七十九岁上,开始为一个叫无用的和尚画《富春山居图》,由于位置经营,煞费苦心,又常在外云游,所以三四年尚未完成。但无用和尚却担心此画为别人巧取豪夺,为了让无用放心,黄公望就先在未完成的画卷后段纸上加上题记和无用的名款。大概到了八十五岁时完成了此画。画六接纸,长636.9厘米,宽33厘米,为黄公望传世作品中的最上品。

此画一经问世便成为收藏家追逐的对象。明初不知流落何处,到了成化年间,则收藏在沈周家中。沈周宝爱备至,因请人题跋,被那人的儿子贪了下来。沈周懊丧不已,心中常存挂念,于成化二十三年(1487)六十一岁上背临一过,置诸壁上,聊慰相思。后来这卷背临本为苏州节推樊舜举所得。第二年,樊氏又意外收到《富春山居图》原本。两卷同在,不啻合璧。樊氏又请沈周在原本上题上长跋。过了八十二年(1570),这两卷又归无锡谈志伊。谈氏同年四月请文彭题记。第二年(1571)王稺登在无锡谈氏家中观赏原本,遂加题识。隔四十二年后,周天球在嘉兴项氏天籁堂并观两卷,又加题识。后来此卷归了京城一个姓周的人。

董其昌对此画早已心驰神往。在京城,董氏每朝参之暇,常至周府观赏此画。他回忆当时的心情真是“如诣宝所,虚往实归,自谓一日清福,心脾俱畅”。后来,董其昌终于在一五九六年,于离京去长沙途中一个叫泾里的地方,由友人华某介绍,出重金购得此画,欢呼雀跃,如获至宝,藏之“画禅室”中,连呼“吾师乎!吾师乎!”真有米颠之痴。

不知什么原因,董其昌于崇祯九年(1636)将此卷抵押给宜兴吴正志,价千金。不数年,董氏病故,此卷遂为吴氏所有。吴正志死后,归其二子吴问卿。吴问卿宝爱非常,筑“富春轩”藏之,请邹之麟为其题跋。问卿常将其置之枕藉,以卧以起;陈之座右,以食以饮。倦为之爽,闷为之欢,醉为之醒。真是爱到如醉如痴的地步。这种病态的“宝爱”,使此画几遭火焚之灾。顺治七年(1650),问卿将死,竟命家人以此画和智永《千字文》为殉。前一日焚“千文”,第二日焚“富春”。其侄吴子文乘其不备,易以别卷,将《富春山居图》从火中救出,可惜已烧焦前段四尺余。

重新装裱后,将烧焦一段揭下,于是这卷名画分而为二。烧焦的一段名为《剩山图》,先后为王廷宾等所得。一九三八年经上海汲古阁曹友卿介绍,《剩山图》为吴湖帆所有,一九五六年征归浙江省博物馆。

焚余长卷《富春山居图》先为丹阳张范我所得,后又辗转被季寓庸、高士奇、王鸿绪收藏。王鸿绪死后,家人欲以此图利,索值千金,可惜吴中文人无大力者。王氏家人又携此卷至扬州,辗转到了安歧手中。此期间,沈得潜两跋该卷(第二跋未书卷后)。后安氏家败,友人傅恒劝之曰:“是物也,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将安用之。”安氏无奈,遂经傅恒介绍,将此卷并其它古物一并卖给了清内府。想必安氏出售此卷时,心中定酸痛无比。

其时,乾隆帝弘历因为早已收入了一卷伪本《富春山居图》,并题了四十余跋,认为是真迹,现在见到了“真龙”,反而硬说是假。从此此卷冤沉海底。直到本世纪三十年代,《剩山图》被吴湖帆买得,经研究才重新确认被乾隆定为赝品的《富春山居图》是真迹。从此这一被颠倒了一百七、八十年的事实才重新颠倒过来。

一部收藏史,凝聚着收藏者的种种心态:高雅的、病态的,上演着一幕幕人性的悲喜剧。正如一位藏家所论:“我们可以说收藏是爱、是善、是文化、是理性、是智慧、是人类高雅进步的生命行为。然而,我们说收藏是欲、是瘾、是病、是怀旧者的梦、是傻子的游戏,也没有什么不对。”

(2010年上海世界华人收藏家大会上作主题演讲)

收藏者追求的不同,导致了心态的差异。以前述《富春山居图》为例,其中追求精神者,珍视它,爱护它,甚至爱之成癖,如沈周、董其昌,他们之于收藏,即可视为“高雅进步的生命行为”。如果爱到了吴问卿的地步,当然就是病态了。追求经济价值者,如王鸿绪家人昂其值以为利者皆是,那是贪、是欲。还有一类附庸风雅者,他们并无心于藏品的文化艺术内涵,只是人玩亦玩,人云亦云。更有自以为是,以伪充真、以真为假者,那就无异于“傻子的游戏了”!

然而,不论处于何种心态,绝大多数收藏家,都为保护古物、珍护文化做出了贡献,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参与了这场高雅进步的活动。

书画收藏活动,尤其是古代书画收藏活动,有几方面的条件是必备的:浓厚的兴趣、较为富裕的经济、相当的鉴赏能力(或具借助鉴赏能力的条件)及较好的机缘。

收藏活动的前奏是鉴赏,没有鉴赏,不辨真伪美丑,就谈不上收藏,所以许多大收藏家同时也是鉴赏家。又因为收藏活动发生于兴趣,鉴赏家的成功也离不开兴趣,鉴赏家兼而收藏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鉴和藏是不可分的!

收藏同时又是一种涉及经济交易的事,只有在“刻骨铭心”的经济得失中磨练,才能成就一双鉴真辨伪的眼睛。我们的许多前辈鉴定大家,大约无一例外地看中书画市场。吴湖帆、张大千先生与徐邦达老师的鉴定经历,大约都是从购买第一幅古书画开始的。

书画市场是一个鱼龙混杂的锻炼目力的好去处,尤其是频繁的拍卖预展,数以千百计的书画作品,或古或今,或真或假,或半真半假,或似是而非,或似非而是……这种机会,大学里没有,即使博物馆也无如这般丰富。

收藏在精神方面有多个层次:了解、认识到欣赏是一个阶段;从欣赏到研究,即进入了第二阶段;考证至于发现,应是最高阶段了。收藏的快乐,也是伴随着这些阶段逐步深入的。

烟云过眼,给我们带来了片时的愉悦,久久的思念和一生的滋养。我们如果从中得到启示,有所思考和发现,惠及社会,那才是收藏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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