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榆树

朱国纯

家乡的老榆树

恒 星

       我家的门前有一棵老榆树，那茂密的树冠，就象一把硕大的伞，足可以遮住一亩地的方圆。
至于是谁种的，啥时候种的？已无法考证，也无需考证。只记得那是我童年的乐园。
       阳春三月，一场春雨过后，老榆树舒枝展叶，焕发出勃勃的生机，那油绿的叶子，不知啥时冒出来的。几天，就封满了树头，鸟儿飞来了，在树上窜来跳去的唱着。
      憋了一冬天的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翻箱倒柜的寻出心爱的弹弓，“一溜烟”的跑到树下打鸟。一玩就是大半天，有时忘了回家吃饭，好手一天能打十几只，有“红蛋壳”、“蓝靛缸”、“山喳子”，然而，还是以一种叫“瞎柳叶子”的鸟居多。
       端午节过后，老榆树上结满了指甲盖大小的“榆钱儿”，挨挨挤挤，缀满枝头。吃起来甜甜的，糯糯的，香香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这些快要饿疯了的半大小子，岂能放过这天赐的美味！于是，象猴子一样，三下两下爬到树上，撸下榆钱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小肚子便撑得滚圆滚圆的，象鼓足了气的青蛙。
      树下，几个鼻子上拖着“油瓶”的丫头片子。可怜巴巴的望着树上，馋得直流口水。嘴里甜甜的叫着：“好哥哥，好弟弟，给我摘点呗？”然而，树上的“猴子们”却无动于衷。因为常胜哥说过：“谁要是给摘就是想让人家给当媳妇。”可是看到地面上那一张张饿得面黄饥瘦的脸，常胜哥鼻子一酸，扔下了第一个树枝，接着，两枝、三枝，纷纷投向了地面……。
       “拖油瓶们”蜂拥而上，你争我夺。霎时，抢了个精光。
吃饱了，闹够了。每人又折了一根树枝，一出溜，落到地面。挥舞着树枝，喊着“冲啊！杀啊！”呼啸而去。不一会儿，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夏秋之交，太阳象一个大火球疯狂的炙烤着大地。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到树下纳凉。人们燃起了一堆火，用湿的蒿草盖上，顿时，火堆上冒出了滚滚的浓烟，人们用这种方法驱赶蚊虫。男人们抽烟、喝水、“侃大山”。这时乐二叔成了中心人物。乐二叔真名叫啥？很少有人知道。只是听说此人读过私塾，民国时当过小职员。终日里总是乐呵呵的，所以人们都叫他“乐二叔。”他知道许多世故。我们常常缠着他“讲古”。
      乐二叔也不“拿捏”，“闹天宫”、“罗通扫北”、“薛礼征东”、“三锤击走裴元庆”……讲得津津有味。
      几个小点的孩子忙着追赶一种叫“沙大虫”的蝗虫，捉来，放在火堆上烧着吃。偶而因此踩坏了秧苗，撞倒了黄瓜架，大人们也不责骂，通常只是吆喝两句：“这帮小兔崽子，太淘了！”
另一个火堆旁，杨五婶和几个女人一边摘着白天挖来的草药，一边张家长李家短的“扯老婆舌”。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秋去冬来，老榆树的叶子落光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人们很少来树下了。然而，下了场雪，树下又热闹起来了，堆雪人，扫雪仗。最有趣的事儿就是套鸟了，用秫秸折成三角形绑住。用马尾作成“套儿”，再用筷子削成竹签，把套子一排排固定在架子上。
      在树下，扫开一块空地，把套子埋好。在套子周围撒一些谷粒，饿急了的鸟雀们从树上飞下来啄食。啄着啄着便钻进了套子，摘下来装进袋子里。多的时候，一天能套二十几只。
母亲把他们收拾干净，剁碎，再剁些咸黄瓜，放少许辣椒炒熟，那叫一个香！
        套得三五只时，只好埋在灶膛里烧熟给弟弟妹妹们吃。“狼多肉少”吃着吃着打起来了，这时母亲骂大的，哄小的，好不容易平息了一场“战争”。
        我却不屑理会这些，默默坐在炕沿边专心整理着套子。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年复一年，寒来暑往。老榆树经历了多少雨雪风霜的洗礼。依旧枝叶繁茂，郁郁青青，荫蔽着故乡的土地和人们。
       一代人走了，又一代人来了。父母、乐二叔、杨五婶那代人早已作古。如今，在老榆树下纳凉的人大多不认识了。他们依然重复着当年的故事。只是少了一个人“讲古”，多了一些人玩手机。
啊！故乡的老榆树，我心中的守护神！
你象一把大伞，荫蔽着故乡的土地，
你象一位老人，讲述着故乡的故事，
你象一本史书，记载着故乡的历史，
你象一幅画卷，描绘着故乡的远景。

最青的是故乡的山，
最甜的是故乡的水。
最厚的是故乡的土，
最亲的是故乡的人。
最难忘的是故乡的老榆树！
又是一个中秋的夜晚，想必老榆树早已把那一轮圆月高高举过头顶，为漂泊的孩子照亮回家的路……。
（2021年清明节前夕于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