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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羊肉,记忆里的乡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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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8 19:57: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舌尖上的羊肉,记忆里的乡愁                          2021-08-08 08:57                    

                          

说起来,

一块羊肉能分南北,

也未必不能融南北。

本文作者高宇,文化作家,著有《琢磨历史:玉里看中国》《瓷里看中国:一部地缘文化史》。宜兴青瓷制作技艺传人。本文为高宇老师系列文化随笔第二篇。

第一篇:《两京说鸭》

饮馔随笔:羊肉

文 | 高宇

01

以食物分南北,此法甚有源流。《晏子春秋·杂下之十》:“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这可是两千五百年前的老话了。不过用一只水果分南北总觉得弱弱的 :毕竟吃肉才是我国人民自古对美好生活的描绘,否则不会很久以前就把大佬们称为“肉食者”。所以,要是用一块肉来分南北,我们才会理直气壮起来。

这块肉大概率是羊肉。

吃主儿的精神家园里永远有一个位置给菜市场,颠扑不破。我在菜市场出没了小三十年,总结出一条真理:牛羊肉大概率会比猪肉贵。

这没办法,谁叫从三千多年前起,牛羊肉的地位就高于猪肉呢。那会儿祭祀是跟天一样大的事。牛、羊、猪,哥儿仨凑齐了叫“太牢”,周天子专用。只有羊、猪叫“少牢”,从诸侯开始可用之。

牛看似地位高,但在漫长的农耕时代,牛是不能随便杀和吃的,私屠耕牛从来都是重罪。《水浒传》里,小破酒馆动不动就:“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那在宋朝纯属异次元事件。

所以,在高古时代端坐餐饮头把交椅的,是羊。

《仪礼·少牢馈食礼》记卿大夫祭祖,五鼎四簋。第一鼎里满满登登是一头分割羊,后面四鼎里才是猪、鱼等物。很显然,从三千年前起,吃羊吃得高大上的就是北方人。因为能被《周礼》管住的诸侯国,都在中原。南方的楚、越,妥妥的“蛮夷”。另一个还算讲“礼”的吴国挨着太湖,似乎也是以鱼为珍而非羊。比如专诸刺王僚,堂堂吴王就是被“炙鱼”勾引到公子光家里找死的。

可见,在吃羊肉这个问题上,南北分界了三千年,正经冰冻三尺。

02

北方人吃羊肉,其实各有各的精彩,因为淮河以北有很多个“北方”。

我在江南日久,常自我通报乃北方人,然后当地人马上做恍然状谓我东北人也。此时我心中数万羊驼奔腾,可惜了我这一嘴正宗京片子,在苏南人耳中,竟成大碴子味道。本山大叔真东三省特等功臣,搞得长江以南都觉得过了淮河就是东北。

何况东北早非吃羊重镇。虽然在《岳飞传》里,宋人凭着一股羊肉味就能判定哈迷蚩来自东北的鞑子身份。但俱往矣,如今的东北是猪肉的天下,基本与羊无关了。

北京帝都,但实话实说,就菜系而言不成体统,乏善可陈。能被拎出来当招牌的不外乎两位,一位是从南京过继来的烤鸭,一位是从蒙古招赘来的涮肉。这位来自草原的“倒插门”涮的是羊肉片,是跨羊肉、火锅两界的明星。

但就纯吃羊肉而言,在老北京吃食里扛把子的不是涮肉,是一道烧羊肉。

烧羊肉名字虽简单直给,但做法、味道真不白给。北方饮馔但凡叫“烧”的,不管加热介质是水还是油,最终呈现出来的状态必有两点,一个是基本干嗦不会太多汤汁,另一点是色深且味浓郁,烧羊肉便深具此两点特征。查老北京餐饮文献,其之制须一巨镬,三、五十斤大块羊肉层层叠起,层与层间铺秘料,不可一层无之。而后加水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数小时间大、小火转之数次,此肉“烧”的部分才算完成。其肉酱黑而软糯,不知多少种的香料味道被羊肉本味收为己用,幽幽地泛着浓香。

当十几二十年前,大栅栏里门框胡同是这一类旧京舌尖遗珍的聚集地。只有在那里出没,还依稀觉得自己活在梁实秋、老舍笔下那种皇城根下的市井里。其间一家小店铺,字号如雷贯耳:“月盛斋”。

此一月盛斋与前门大街上明晃晃的国营月盛斋比,寒酸如乞丐。据说此处方为原月盛斋的老主公,因此若比味道,乞丐形象便要翻转到另一家去。但此处的“头牌”——酱牛肉并不让我惊艳,惊艳我的是烧羊肉。

那会儿每次光顾,必要一斤烧羊肉。此物其实要现场二次加工方可出售,而现场这活计必是老掌柜亲自把场,大有武侠世界里一派掌门的气度。已经烧出来放凉了的酱黑羊肉切出一块,投入沸油暴炸,不大功夫已经外表焦酥,捞出趁热淋上少许小磨香油,快刀斩成一个个长肉条,此时才算是完成了一份全须全尾儿的烧羊肉。马家是回民,老掌柜头戴小白帽,这一整套操作干净利落脆,我恍惚中老觉着他跟大刀王五有点瓜葛。

此时千万别磨叽,麻利儿地趁热开吃。此肉跳出外焦里嫩的窠臼,演绎出外酥里糯。出于油而不见油,又似乎羊油特有的拉黏感全被逼到一丝丝瘦肉上,再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各种香在嘴里搅和得一塌糊涂,北京土话:香得乌泱乌泱的。讲真,一斤烧羊肉很快就能了账,觉得李逵咋咋呼呼地吃两斤肉就不必嘚瑟了。

北京奥运会前,门框胡同的吃食们被商业资本盯上,集体迁入后海一处老宅院改造的“九门小吃”。月盛斋还是那个月盛斋,老掌柜还是那个老掌柜,但烧羊肉已经不是那个烧羊肉了,虽然价钱翻了一倍。从此我与烧羊肉别过,不知哪年还能相会,许是遥遥无期。

03

老前辈写的京城饮馔书里,称烧羊肉必选用口外大羊。所谓口外的口指张家口,口外也就是内蒙草原。余生也晚,眼见的北京城里各家牛羊肉太半来自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有时候想,南方人抗拒羊肉,理由大体不出羊肉膻气重。其实北方人也不是妖物,一样受不得膻骚之味,只不过愿意以技术将膻转而为香罢了,烧羊肉大概就是巅峰之作。但若真的是口外大羊,很可能用烧羊肉之法,就有点暴殄之意了。因为草原上的羊,白煮最佳,称手把羊肉。

《射雕英雄传》写黄蓉在姜妙镇逗引洪七公教功夫,说自己的拿手菜你还没吃过,什么“炒白菜哪,蒸豆腐哪,炖鸡蛋哪,白切肉哪”,弄得老叫花不由不上钩。金庸先生吃中及第,见识高明,肉确实是白切最难,鸡肉如是;猪肉如是;羊肉更如是。

首先是肉得好,猪肉南方优于北方,羊肉自然是北方远胜南方。而且这一北就要越过长城,出于口外,直入草原。

内蒙人家“家大业大”,院子没个二百平米,圈里没个百多头羊都不好意思请人做客。至于有客人来家,那好,早上圈里抓出一只嫩肥羊,待客前来就是了。我们从北京出发,穿出居庸关,越过大青山,总要下午才会到达,一路遥想那只肥羊,也是煎熬。

做菜的积年,通常也像金庸笔下的高手。像做烧羊肉这种复杂度五颗星的东西,厨子守着大锅码料、控火,必如龙行虎步、渊渟岳峙。到了手把羊肉,就是另一重境界:一大锅白水,扔进去斩成巨块的一头羊,煮就是了。看似漫不经心、闲庭信步,其实段位跟风清扬差不多,无招胜有招。令狐冲和冲虚斗剑,一个漫天画圈,一个倒退不动,高下立判只在孤注一招。待到一大盆手把羊肉端上桌来,就是那一招封喉之时。当然,封的是老饕口舌之欲。

盛手把肉依然须巨盆,盆中肉堆如假山。骨头牙黄色微微外露,瘦肉青灰色不大讨喜,吓人的是肥肉,真正白花花一片,定力不够的健康教信徒见之多半眩晕。所喜者肥肉也是挺挺拔拔的一坨,不是咕咕噜噜的一摊。

每人面前无筷,人手剔骨尖刀一把。分发时有点啸聚山林的伪豪迈,又有秀才造反、手持利刃的戚戚然。面前一小碗蘸水,这真的是“水”,清清亮亮的汤水里只有绿色小葱末,清丽如小品画,一问只是煮肉原汤加葱而已。如此简约的画风让我想起乌镇那一盘蒸臭干,没想到“大道至简”四个字,分别在江南与大漠两个反差如此大的地方给我上课。

要吃肉,须一手二三指捏住一块,另一边手起刀落把它切下,然后以手捏着蘸蘸水而食,手把肉之名当来自此。瘦肉紧而不柴是自然的,精彩的是肥肉,当牙齿切入凝固状的脂肪里,爆出来的是我对纯香可以有的一切想象。这种香不是单纯的触觉,也不是单纯的味觉,是复杂到极致的一种简单。原汤蘸水的作用异常神奇,它不像其他地方的蘸水用来赋予白肉味道,它的作用是把白肉的简单再提纯。我甚至觉得,它的原理可能和唐代煎茶第三沸的“救沸”“育华”是一样的。当然,这种单纯的基础是:此羊毫无膻气。

纯净的肉,才会以单纯的方式,活成简约的传奇。这几乎已经是哲学,是在隐喻人生了。

北方把羊肉吃到这个程度,确实很是碾压南方。但客观地说,如果不是被羊肉本身品质所局限,以东南饮馔品味之高,成菜之精,想必不至于让北方如此专美。

04

苏南也吃羊,吃山羊,带皮吃。其吃羊,色与味上亦走两个极端,或极浓艳,或极清雅。

在宜兴生活数年,秋冬时一盘红烧羊肉是餐桌上的硬菜。这是当地特色,我自是操之不纯,尚需太太家族中各位长辈出手。苏南人买菜从不像北方人一堆堆购入,而是每日去菜场,每样一小把,炒出来好小只的一盘。唯独羊肉,老同志们一出手就要存个二、三百元的货。宜兴小镇上,一到下午三四点钟,有电动三轮沿街游走,喇叭里循环吆喝:“羊肉…”。但他卖得不是生羊肉,而是清水加料卤好的熟羊肉,类似于北京白水羊头的感觉。

这种熟羊肉切大块,下油锅焖炒,放入大量青蒜(南方称大蒜),加酱油、盐、酒、糖、辣椒、醋。肉是熟肉,不需太长时间,一盘色浓味厚的红烧羊肉即成,吃下去口味丰富,不可谓不香。只是对于北方人来说,总get不到吃羊肉的快感,套大老师一句歌词:“这个feel不够爽”。

此菜理论上必须热吃。可惜江南冬天湿冷,室内又无供暖,很快菜就会冷下去,只表面微微泛起一层热霜而已。此时再吃,肉的品质便露了底,有膻气,所以才会反江南饮馔之道而行之,重料重味以魇之。此时便看出南北烹羊,对付膻气的不同,南方是以他味压之,北方则以他味融之。

苏南吃羊肉,青蒜是硬搭子。不管是上面浓妆艳抹的红烧,还是下面要说的清雅吃法,皆须配它。两者浓情蜜意,便如北方的羊肉与葱。

苏南的菜场里,卤味档口永远是高光所在。而到了秋冬,吃货们到卤味档口寻觅的首先是一方羊肉。此肉叫羊膏,第一次听到还以为是羊羔,因为相声《报菜名》太过经典,大贯口第一道菜就是蒸羊羔。待见到了才知道是类似于镇江肴肉的品种,一种白卤羊肉压成的带冻大方块,切大片食用,极为鲜嫩。有趣的是,卖家一定会给你配上一份切碎的青蒜,吃时挑一点放在肉片上,混在一起咀嚼。二物的缘分在口腔里升华,青蒜的微辣和略带草香的蒜味,与羊肉的微膻相撞,终于在我这个北人嘴里撞出了吃羊的感悉感。有时候什么跟什么在一起,真的就像天造地设一般。

同一个季节,到了苏州、无锡,就要被人扥着去喝羊汤,此时好像大街上就会凭空冒出无数个“藏书羊肉”店来。叫羊肉店,喝羊汤才是正事。一碗羊汤端上来,不是北京冬天羊腿炖萝卜的奶汤,而是类似内蒙手把肉的清冽原汤。汤呈半青色,味道对于北方人来说几乎算不得羊汤,但确实鲜美。出彩的依然是汤面上一层青蒜末,它给这碗汤带来的改变就同它给羊膏带来的一样。一饮一啄自有法,确定不是可以胡来的。

有当地吃货哥们告诉我,这羊汤本就是蒙古来的。苏南人哪里会吃羊,倒退数百年,元人曾要把江南变成蒙古人的牧场。是他们把羊肉、羊汤带入烟水氤氲之地,然后才落户生根。说者煞有介事,听者大以为然,否则怎么会让我有点依稀故人的感觉。

说起来,一块羊肉能分南北,也未必不能融南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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