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活静,就是指以动衬静,不是死寂一片,而是有单纯的声音,用以衬托环境的安静。典型的例子就是贾岛“推敲”的故事,说的是贾岛想到一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觉得用“推”不是太恰当,用“敲”好像更适合,但又拿不准。当他在街上苦吟“推敲”的时候,无意间冲撞了韩愈的马头。韩愈问怎么回事,贾岛就把自己的苦恼告诉韩愈,让韩愈帮忙“推敲”一下。韩愈说,用“敲”好,理由是,“僧敲月下门”更显出一种独特的安静。“鸟宿池边树”说的是鸟儿们都在池边的树上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而“僧敲月下门”就有了声音,以僧人敲门的声音来衬托独特的安静。于是,这个“推敲”的故事就流传开来。其实韩愈说的就是以动衬静,以有声衬托无声。
王维的《鸟鸣涧》写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也是以动衬静的写法,春天的山中,夜里很安静。月亮出来了,惊飞了山里的鸟儿。鸟儿鸣叫,声音回响在山涧中。只有单纯的鸟的叫声,没有别的声音,更加衬托春山的宁静与优美,就像一幅风景写生画,让人流连忘返。还有王籍的《入若耶溪》写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用了以动衬静的手法,说的是蝉声聒噪,就显得树林格外安静;鸟鸣声声,就显得深山比往常更清幽。用蝉声衬托树林的安静,用鸟鸣的声音衬托深山的清幽,被称为活静。
活静的写法适合人的心理发展,也符合人们的感知特点。人们到了深山,要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觉得瘆得慌,反而感觉不好,要是有一点单纯的鸟鸣或者虫子叫,就会觉得不是死静一片了,而是活静了,反而不觉得聒噪,觉得山里很安静。一点点单纯的声音衬托了山里安静的环境,要是没有声音,人们反而觉得山里的安静成了死静,不具备什么审美特点了。也就是说,古诗里活静,并不仅仅是一种以动衬静的写作手法展示,而是一种符合人们心理发展和审美特点的写法。当然,山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诗人也就写不出什么的东西了,即便写出一些景物,也不一定能够获得人们的认同。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描写死静的诗句并不在于描写安静,而在于展示安静背后的意境,当然会用很多意象来堆叠。
李白的《独坐敬亭山》写道:“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有很多的意象,让人产生很多联想。山中群鸟飞走了,天空中最后一片白云也悠然飘走了。敬亭山和我对视着,谁都看不够,看不厌,看来理解我的只有这敬亭山了。有鸟、云、我、敬亭山的意象,却让人觉得那么孤独,那么悠闲。其实只是他怀才不遇,要在大自然寻求安慰和寄托罢了。而“众鸟高飞尽”有着一群山鸟喧闹声消除之后的,看似,其实只是在鸟儿的喧闹声消失之后,在诗人内心留下了很大的空白空间,当然也不是纯粹的死静,但后两句,就没有什么声音了。诗人和敬亭山“相看两不厌”,一点言语交流都没有,只是在看,就是死静一片了,但分明透出了诗人孤单和寂寞凄凉的处境。诗人愈是写山的“有情”,就愈能显示人的“无情”,而他那横遭冷遇、孤独寂寞的处境,就在一片死静的画面中透露出来。还有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点声音都没有,死静一片。要说有声音,也只是在“鸟飞绝”、“人踪灭”上去寻找,而“鸟飞绝”和“人踪灭”只是诗人的主观感受,并没有见到鸟儿飞走了,人们都不出来了。似乎有着李白的“众鸟高飞尽”的意思,但后两句就是死静一片了。一个披着蓑戴着笠的老渔翁,在孤独地垂钓。要是有声音,也只是大雪纷飞的声音,寒风的声音,但诗人没有着力描述,只是在描述一片死静的状态下渔翁独钓的情景,借以表达诗人遭受打击之后,不屈而又深感孤寂的情绪。诗人向读者展示了一幅独钓寒江的画面:天地之间纯洁而寂静,一尘不染,万籁无声。渔翁性格清高,在寒冷的江面独自垂钓。诗歌本身并不是不能体现诗人的心境,也不是不能营造远离尘世、孤独寂寞的意境,却是用死静来衬托,当然也就具备了另外一番审美。钱钟书认可死静的审美,认为只有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安静才是真正的安静,也具备独特的审美特征。
其实,所谓的死静虽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但分明用一些意象衬托了诗人的心境,反而有利于诗人心境的表达。也就是说,不管是死静还是活静,都是为诗人的感情服务的,具体到诗歌之中,就要看诗人抒发什么样的思想感情了。以动衬静当然好,死静一片也未尝不可,只要能把诗人的心境恰当地表达出来就是好的,不必厚此薄彼,也不必做个人化歪曲的解释。死静和活静只是一种写作手法,背后要衬托的感情才是那个真实的所在,不可偏废,也不能流于表面而失之于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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