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正芳菲

江水

那年桃花正芳菲                                    2022-04-21 23:57                    
作者｜王耀敏

桃花灿烂 张光辉 摄（资料图片）

我刚记事时，内心丰盈的父亲精心装扮着购置的新宅，青砖黛瓦的新宅前后栽满了寓意吉祥的乡土树种。
一天，在剧团工作的大哥到外地演出归来，捎回来一棵新疆那边的核桃树苗，栽到了后院靠近墙根的角落里。谁知这棵不被看好的小树苗，三年就挂果了。可能是全家人第一次尝到亲手种出的果实的缘故，抑或是父亲喜爱桃树寓意美好的原因，这年临近春节，大哥演出匆忙回家的间隙，父亲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其事地给大哥下达任务：“关林八里堂的桃子在咱这一带很有名，你在外设法弄棵这样的桃树苗回来！”大哥点头应下。
春节后的一天，大哥满面春风地回到家里，自行车后座上夹着用报纸包着的大拇指般粗的桃树苗。桃树苗有了，可院子里实在难以找到可栽的地方。大哥手持钢锹，在院里寻来寻去，最后在鸡窝和东院墙的角落处栽下。
有苗不愁长。当年春天，小桃树柔嫩的枝丫顶端粉嘟嘟地开了几朵花，算是给全家人报了个喜。夏天一到，它躲开相邻树木的遮掩，倔强地斜着身子向阳生长着。到了秋天，树冠长得比筛子还要大，胳膊般粗的树干紫里透红，蕴藏着勃勃生机。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待和煦的春风再度拂过房屋，经过冬日沉睡的桃树，仿佛一夜之间就醒来了，一朵朵，一簇簇，恬淡安然地笑在春风里。桃花芳菲的日子里，我呆呆地望着桃花，身旁是咯咯叫着啄食的鸡群，是摇着尾巴跳跃的黑狗，是高大榆树上喜鹊的歌唱，忽然觉得，只有桃花盛开、鸟语花香的春天，才是完美的。
可一个礼拜后，粉红色的花瓣飘落一地。我多么想让桃花开的时间长些再长些，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笑吟吟地说：“花不落你们怎么吃桃子呀！”一句话让我顿时释怀。
当桃花落尽，也真应验了母亲的话，米粒大小的果实藏满了枝叶间，使我对即将到来的夏天充满了憧憬和期待：鸡蛋大小的桃子将露出桃粉的脸颊，轻轻从枝头摘下，握在手里，像一杯香甜的蜜酿……
可是，十几天过后，几乎每天清晨，都能看到桃子掉落树下。是光照不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人说不清。不久，桃子竟然落个精光，只有绿得发亮的桃叶无忧无虑地随风舞动着，使人惆怅、懊恼……
一天清晨，母亲和往常一样去打开鸡窝时，一阵清风吹来，倏然发现，在桃树离地半人多高的枝丫间，密密的叶子底下竟然藏着一颗比鸡蛋还要大的桃子。全家人惊喜不已！大人收工回来，孩子放学进门，都会不由自主地去观察桃子又有什么新的变化，又红了多少，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叶子再也遮掩不住硕大的桃子了。太阳照进院子，桃子大胆又从容地沐浴着夏日的阳光，枝叶也慵懒地吸吮着天地之精华，把充足的营养慷慨地输送给唯一的果实。桃子白白胖胖，脸颊红润润的，令人垂涎欲滴！
桃子熟了，全家舍不得摘下，一天又一天当稀罕物观赏着。一个桃子兄弟姊妹八人，怎么个吃法？我们遐思的同时，父母早已酝酿已久，成竹于胸了！
父母教育我们的方法很多，大都深入浅出，以小博大，寓教于乐，蕴含人生哲理。夏日的西瓜、中秋的月饼、祭灶时的发面馍，都按八人等分八份，即使人不齐，也要留着。这一规矩我们习以为常，养成了不独不贪不占，乐于分享，美美与共，心中有他人的品格。
秋高气爽的星期天，全家人聚齐了。午饭后，大家整理好饭桌，半围着桃树。只见母亲珍重地将这颗桃子摘下，用清水洗后，放在饭桌上，颇具仪式感地顺着桃子凸起的纹理起刀，娴熟地在其厚厚的果肉上切了个“米”字刀口，将桃子均匀地分为八瓣，让儿女们自选。我们争先恐后让父母品尝……这一刻，父母的眼睛是那么清澈和温暖，笑容是那么慈祥和灿烂！我不忍立马吞下，只是轻轻地一咬，软糯滋润、甜如蜜酿的味道遍布舌尖和口腔，最终留在一生的记忆里。
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桃花又芳菲，岁月留芳香。我徜徉在花的海洋里，过往一帧帧在眼前闪现。恍惚间，远处的桃林里，幻化出父母相携的身影。我想，牵手走过一个甲子的父亲母亲，从来没有走远，总是在前方慈祥地护佑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