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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草:小树微芳也有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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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8-24 21:16:01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物候志|狗尾草:小树微芳也有诗                                          
2016-08-24 13:39:16


文/曹萍波
前不久我去西藏出差,有那么几天待在林芝。夜里就住在巴松措湖边上,巴松措是红教著名的神湖,“措”在藏语里是“湖”的意思。在巴松措的那些日子,天是结实的蓝,日光也有最原始的热烈,而藏民们因为明净,木木的棕黄脸上,永远浮着心平气和的微笑,看久了竟觉得着迷。临走前,恋恋不舍地去巴松措湖心岛,岛上有个古老的寺庙,叫措宗寺。我印象特别深,那处寺庙看起来地处荒蛮,但人气却极盛,那种景象很突然,很难忘怀,清幽与乱糟糟截然地对峙,像一种不可逾越的不相干。

而那里的植物,大概是因为从没有人为地撒过种子,更是长得野趣横生,寺门前一架蔷薇,有股横泼的风情;白塔下的曼陀罗和八角莲,开得特别热闹;林间小道上,俯身看还有猪毛菜、野苜蓿和鬼针草,以及一种长得很像青稞的知风草。
不过,那里最多的,还是虎尾草和狗尾巴草,这两者都是禾本科植物,虎尾草果穗长得极其霸气舒展,指状簇生于秆顶,远看就像一把直立的小扫帚。至于狗尾巴草,真野啊,没阳光的时候简直要长到云上去找阳光。要知道,我此前在内地见到的狗尾巴草,一棵棵守着行军打仗式的作息,寒暑分际严明,各自安着天命,就像被训练出了一整套的礼貌和规矩,到了西藏才知道,寻常野草扛不住高原,能受得住的都是狠角色,土匪一样大大咧咧,只差要跨过门槛长到大雄宝殿里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样热切的生命,我忽然间就有些伤感,在那遥远的湖心岛上,杳杳的佛乐中央,人或许更容易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身世之感。连同狗尾巴草在内,这种举世闻名的野草,仿佛能掩盖世间一切的伤痛和腌臜,马嵬坡下,无定河畔,一株不够,就呼啦成片;一年不成,就生生世世。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种野草它其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戏剧性身世,因为严格意义上算,它与人类主粮稻谷是近亲;更是小米(古语称“粟”)的祖宗。

在植物里边,狗尾巴草所属的禾本科,也是一个特别的科,这个科似乎拥有富含淀粉的基因,虽然外形普遍都不起眼,但却能出烈火烹油的好角色,常见的粮食作物除外,比如我们常吃的茭白,古人那里叫做“菰”。菰的籽粒“菰米”,在古时候就是与“五谷”平起平坐的粮食作物,甚至一度被列为与“稻、黍、稷、麦、菽”五谷并列的“人间第六谷”。只是后来,因菰的籽粒太难获收,茭白这种剥掉皮像笋子一样的蔬菜,才彻底代表了“菰”,它其实只不过是菰的畸形膨大茎。再比如我们常吃的野燕麦,植株看起来飘逸轻盈,其种子就可以磨成面粉食用。


《诗经》里有句话,叫“好言自口,莠言自口。”一个“莠”字,取秀而不实之意,就是“恶”和“坏”的意思;到了《说文解字》中,许慎解释“莠”是“禾粟下扬生莠。”那个成语“良莠不齐”便是这么来的,“良”是有益的谷物类庄稼,而“莠”就是密被田间与粮食作物争抢肥料的狗尾草。它可能足足被嫌弃了上千年,直到李时珍的出现,才稍稍减轻了冤屈,李神医在《本草纲目》里,著录狗尾巴草的茎能治目痛,所以又把它叫光明草、阿罗汉草。而在国外,狗尾巴草的经历远没这般复杂,它的英语名“greenbristlegrass”,其中“bristle”有“刚毛”的意思,所以也叫“刚毛草”。当然,尽管禾本科狗尾巴属涵盖了数百种野草,要说全世界最著名的野草还是非狗尾巴草莫属吧,卑贱当然只是人类给它的定位,好在它也不打算以牙还牙。



在我的老家湘中地带,狗尾巴草在乡间遍地都是,还有一种“狼尾巴草”,特别容易跟它混淆。外形上看,狗尾巴草植株矮小,花穗是绿色;而狼尾巴草体形高大,毛质更好,花穗呈灰黑色,针芒较长,远看比狗尾巴草更漂亮,因此现在已经被开发成了一种园艺植物。我在日本见过狼尾巴草被成片地栽植,它通常与其它草花一起混长着,远远地看,仿佛一片氤氲松软的雾气之中,缀了些印象派的点彩,我竟从不曾想象,狼尾巴草也可以是那样仙气腾腾。

或许早已无从考证,是从何年何月何地起,狗尾巴草才彻底沦落到了现在的境地,就像一个出身显赫的人,突然有天彻底流落到民间,湮灭面目地活着。我相信它一定经历了什么复杂的变故,才迫不得已性情大变。但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去追溯它的遭遇,人们早已容忍了它的低贱,正如民间传说,狗尾草的花语叫做“暗恋”,虽然很多野草的所谓“花语”,难免有附会之嫌,但狗尾巴草的这个“花语”,却让人觉得贴切,它真的是如此卑微,如此的不入流,很多时候才不得不失去爱的资格。


好在,卑微无处不在,这原本就是世间的常态。印象里,有一年我去云南丽江白沙古镇,那儿是一个纳西族聚居地,那种烟火气十足的环境引人流连,有菜市场,有连绵的瓦屋,杂货铺挤着糕饼店,包头巾的妇女站在蔷薇花丛中和丈夫拌嘴,藤蔓丛生的天井边,坐着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疯丫头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巷道上飞奔,屁股能颠成八瓣,而那些用泥砖砌成的墙垣上,居然长满了狗尾巴草。那种感觉就是平日明明卑微到了尘埃里的一种草,突然长在要人需要仰视的高度,我顿时觉得它特别的神气,莫名想到杨万里的句子,“小树微芳也有诗”。那一刻,仿佛它越是渺小,光反而越汹涌。

我想起曾看章诒和写康有为的女儿康同璧,即使在“文革”那样艰难的日子中,她还是要按照老礼为章家送来一小盆长满花蕾的水仙,“每根花茎的部位套上五分宽的红纸圈。如果有四个花键,那就并列着有四个红色纸圈。水仙自有春意,而这寸寸红,则带出了喜庆气氛”。章诒和将这种“坐销岁月于幽忧困菀之下,而生趣未曾尽失”的态度,视作一种贵族气度。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在丽江遇到的那蓬狗尾巴草,也有这种贵族气度,它像一个归隐的王孙贵胄,早已能够以平民身份散漫冲和地活着,也深知自己所走向的那个终点。有些东西在它的命运中缓慢发酵,它内里的东西开始出来,就是不管生存环境如何变,到最后还是它自己对自己这种生命的原型、生命的本质有兴趣,这才是最重要的。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执着于狗尾巴草何以沦落至此了,如同不愿意去忖度那些艳冠群芳的花,它们快乐吗?我想它们必然是不快乐的吧。因为艳冠群芳其实是基于巨大的压力和不满足,假如生活早已满足了它,它便不必那样时刻紧绷着活,像一张随时待发的弓,它或许会慵懒,会松垮,会无心争奇斗艳。要知道,这世界上所有试图拔尖的人或者物,不过是觉得世界的真正意义还没有被自己掌握,那些使劲儿让自己夺目的东西,不过是说明,它想要借助这种光亮,去对抗生命里那些陡峭的暗夜和虚无。

如同人类所有的对植物的想象,其实归根结底都源于自我观察,然而人终究是有限的,反而植物,却更像一场无限的来回。哪怕低微如狗尾巴草,长在废墟之上,但只要人类有一天歌舞不再,抑或仓皇辞庙,它们就会坦然地接管地盘,延续历史。毕竟,光阴对于人类而言,或许是致命的一击;但对于它们,却仅仅只是刻度,它们从来只有生的热烈,而无需怀抱死的恐惧。
因此,我常常疑心,在无数个对狗尾巴草产生轻视怠慢的时刻里,它是否也曾试图暗暗地取笑过我。就像克里希纳取笑王子阿朱那的那样:别自以为是,你们人类渺小到不足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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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8-25 10:10:5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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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8-24 21:58:00 |只看该作者
《狗尾巴草》

一风秋雨,

滋润了,

那墙角里的一抹嫩绿;

一缕阳光,

照亮了,

那阴暗里的一股柔情;

烈日的曝晒,

热不焉你根深的勇气;

潮落的雨滴,

打不湿你抬头的信心;

狗尾巴草啊,狗尾巴草啊,

你生命的坚韧,

唤醒了青年沉睡的勇气;

你顽强的意志,

解惑了困难低头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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