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天才张荫麟的情爱 (2016-09-28 09:09:09)
当年与钱钟书、吴晗、夏鼐并称“文学院四才子”的张荫麟曾感叹“爱不是好玩的事”,可是,爱情的闸门他似乎喜欢不断开启,却又无法承担这背后的重负。历史学界公认,很难出现年轻的历史学家,由于需要积累很久,要学有所成,必须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才能有较大的成就,那些史学名著的写就似乎也的确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不过,张荫麟(1905—1942)却是个异数。 张荫麟,广东东莞人,号素痴。1905年11月出生于官宦之家,1922年毕业于广东省立二中。次年,考入清华学堂中等科三年级肄业。由于聪颖过人,积学有年,很快就在《学衡》杂志第21期发表《老子生后孔子百余年之说质疑》,针对史学大师梁启超观点提出异议,梁启超不以为忤,反而对其青眼有加。 张荫麟东莞故居
他在清华七年,与钱钟书、吴晗、夏鼐并称“文学院四才子”。以一个本科生,先后在《学衡》、《清华学报》、《东方杂志》、《燕京学报》、《文史杂志》、《国闻周报》等知名刊物发表论文和学术短文40多篇,深得当时史学界称赞。赴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研究生之时,已经名重一时。 陈寅恪将其视为自己的学术传人,多次进行揄扬。以狂著称的熊十力,在张荫麟去世后,不由感叹:“张荫麟先生,史学家也,亦哲学家也。其宏博之思,蕴诸中而尚未及阐发者,吾固无从深悉。然其为学,规模宏远,不守一家言,则时贤之所夙推而共誉也。” 可惜的是,在抗日战争的国难声中,满怀着不甘,张荫麟因病在遵义浙江大学去世,年仅三十七岁。 吴宓惊闻张荫麟的死讯,于1942年10月26日记感叹:“英才早逝,殆成定例。宓素以荫麟为第二梁任公,爱其博雅能文,而惜其晚岁《中国通史》之作,创为新体,未免误入歧路。且未卒业而殂逝,亦与任公同。至一九四○年因爱容琬而与妻伦慧珠离婚,终则琬乃回北平,嫁一协和医士。荫麟于是抑郁烦躁。” 吴宓日记中所说“伦慧珠”是张荫麟早年家教的女学生,父亲乃广东东莞籍著名藏书家伦明,伦氏藏书有三秘诀:“以俭、以勤、以恒”。为了购书,省吃俭用,积累资金,为了好书,甚至变卖家当,也在所不顾。著名书商孙殿起戏称其为“破伦”。难能可贵的是,伦明不仅仅藏书,还对书籍史有很深的研究,所著《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一书,很有价值。 家境贫寒的张荫麟,对他这位女学生颇有好感,锲而不舍地追求,不过从其给忘年交容庚的信来看,这一追求,似乎并不顺利。在张荫麟赴美留学之前,伦慧珠并没有接受张荫麟的追求。张荫麟不依不舍,在美国依然跟她通信,最后伦慧珠才慢慢接受了这段感情。 从其留下的材料来看,或许不解风情与书呆子气十足,是伦慧珠不愿轻易应许的缘由。 就在反复的纠结中,二人鸿雁传书,情窦终于绽开。伦慧珠身体瘦弱,在婚前甚至得过肺病。 1934年,张荫麟从美国学成归来,应清华大学之聘,任历史、哲学两系专任讲师。等伦慧珠身体复原后,1935年4月,张荫麟与她结婚。 张荫麟的朋友谢幼伟在分析荫麟的感情时说:“天才不是无感情的,他的感情特别丰富。他可以疯狂地爱上一个女人。当他爱她时,他是把她过分地理想化。但结合以后,女人的常态,逐渐显露。他会失望。他会由极度的爱变而为极度的憎。” 不可思议的是,近乎在张荫麟开始这段婚姻的同时,他却又开始与其忘年交,也是他第一段婚姻的见证人容庚的女儿容琬暗生情愫,容琬被誉为北大文学院的“三才女”之一,是张荫麟的仰慕者。荫麟在十年的时间内长期跟她通信、约会,帮她润色文稿。 到了西南联大,张荫麟独住欧美同学会,地址幽静,与昆明其他同事少有往来,与容琬潜伏的爱情小火苗突然疯燃,甚至提到容琬的名字,张荫麟声音都会发颤。 张荫麟的好友、哲学家贺麟在长篇回忆中为老友辩护,说张荫麟如何不忍心伤害这位崇拜者,略显苍白。 另一段爱情真正来临时,张荫麟又选择了退缩,表示要为女方考虑,他想起来远在东莞老家的妻子与儿女,苦劝容琬赴北平与未婚夫,也是容琬的表兄结婚,容琬执意抗拒。 张荫麟甚至将自己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从东莞接到了昆明,可是,在站台等待妻儿前来的当口,他跟贺麟聊起来,对容琬依然念念不忘。 未承想,张荫麟的岳母和一个女眷也随同起来。原本性情孤僻,不太喜欢家庭烦难的张荫麟,顿时陷入了大家庭的烦劳之中。 伦慧珠到昆明之后,张荫麟屡次责备其烹饪水平不佳,伦无奈,遂决定双方膳食费各自一半,各自负责。可是张荫麟又说自己所食,没有伦慧珠自己那一份好吃,伦无以对之,张荫麟愤而欲离婚。 其中张荫麟徘徊于伦慧珠与容琬之间心有不甘、暗中找茬的成分也不能忽视。 1940年9月,伦慧珠带着子女重新回到广东,容琬只好前往已经沦陷的北平,与表兄很快成婚。 处于战时的交通之险阻超乎凡人想象,张荫麟的进退两难,使得两个对其颇多眷恋的女子,一往北方,一往岭南,在忧愤与不舍中奔波。 张荫麟原本蓄积了五千多元,因为要伦慧珠及其子女来回奔波,加之在昆明安顿,一时消耗殆尽,在昆明也沦为笑柄。 张荫麟曾感叹“爱是要有一番精神的,爱的生活异常紧张,不是好玩的事。”可是,爱情的闸门他似乎喜欢不断开启,却又无法承担这背后的重负。 贺麟曾说,荫麟除了学术研究,就是渴慕纯真的爱情,“天真纯洁,出于至情至性,牺牲一切,在所不惜”。 1942年10月24日凌晨,张荫麟病逝遵义,死时,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伦慧珠在《大公报》上读到张荫麟的死讯,“当时晕过去十多分钟。醒来后我希望这是一个梦”,叹息“我们把有限的宝贵的韶光辜负了。他憎恨着我,我仇视着他,以为还有个无限的未来给我们斗气呢!结果彼此抱恨终身!” 阴阳两隔,国难尤艰,这一痛楚,对于伦慧珠与儿女而言,显得格外漫长。数年后,伦慧珠再婚。 抗战结束,浙大回到杭州,独自余下他的孤坟在遵义的郊外荒烟蔓草之中,他生前所笃爱的藏书,堆积在北平东莞会馆,原本对他极为欣赏的忘年交容庚,后面也断绝了联系。(谭徐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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