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大梨树 英雄史诗（之三十九）

张其华

·连载·

  大梨树 英雄史诗（之三十九）

            华 舒

毛丰美三个孩子的婚事

    毛丰美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毛丰美的孩子也不例外。

    在中国，尤其在中国的农村，儿女婚事是家庭的大事儿。有句老歇后语：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儿完毕。可见儿女婚事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在中国，尤其在中国的农村还有一个现象，其实这是陋习，那就是婚嫁一类的活动，远亲近邻都要随礼，也就是送礼，一般都是送现金，叫喜钱。这是古老习俗的延续。这样的习俗在经济不甚发达的时代，尤其在自然经济小生产时代，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一是通过这样的活动把远亲近邻紧密的联系起来，建立一种类似的协作关系，方便生产活动和日常生活。再一点，通过这样的办法，形成一种不成文的借贷或资金融通关系，解决亲邻经济上的困难，帮助他们办好这些活动。以后再通过对方办这类活动来偿还。

    但是，随着经济的进一步发达，一些不正之风也开始蔓延。尤其婚丧嫁娶的随礼风气逾演逾烈，改变了初始的味道。特别是在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们价值观念的转变，随着一些腐败风气的滋生，婚丧嫁娶成了一部分有权势的人勒索钱财的好机会，也成了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行贿的好机会。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利用这样的机会，把过去随礼的钱往回收一收，这多少算是有情可原。好好的家庭活动变成了社会活动，好好的亲情活动变成了商业活动。人情商业化，真是无奈，也真是可悲。

    毛丰美是村里的主要领导，在村民眼里他主宰着村里的一切。同时，这么多年来，大梨树村同外界联系很广，尤其有很多人，很多商家都有求于大梨树村，有求于毛丰美，毛丰美孩子的婚事正是他们有所表示的大好机会。有多少人就等着这一天呐！

    毛丰美的两个女儿排行在前。当女儿们先后出嫁的时候，毛丰美早已经是握有实权的村书记了，而且由于工作关系，毛丰美在社会上交结广泛。好多人乘这个机会跃跃欲试。要知道，那时候有多少怀着各式各样心思的人，包括对毛丰美实心实意心怀感激的人，或者对毛丰美有所要求的人，当然还有实在亲戚，想借这样的机会团聚热闹一番。他们都想借此机会了却自己的心愿，或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毛丰美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毛丰美这样做并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在大女儿的婚礼上，娘家人只有毛丰美夫妻，还有新娘的二叔两口子，因为毛丰美的大女儿平时住在二叔家，瞒不过去。这样一来，男方家里起来疑心，看来这毛丰美人缘不咋的呀，一个村书记人客怎么不旺呢？

    二女儿结婚那天，毛丰美坐车到了城里，他对司机说要参加一个朋友女儿的婚礼，让司机开车先回去了，他自己坐三轮车去的酒店。二女儿结婚村里人一直不知道，直到二女儿穿着红旗袍回娘家，住在毛丰美家旁边的女儿的二舅见了才恍然大悟。气得他咬牙切齿地对毛丰美说：怎么的，怕我们沾着你这个书记呀！当了官儿也别这么不认亲哪！

    毛丰美的脸够冷的了。他不这样也不行啊！

    毛丰美惟一的儿子要结婚了。人们想，这一回毛丰美可得操办操办了。不操办太不近人情了，对亲家也不好交代。

    毛丰美亲自找到亲家说：一般人操办挣不到什么钱，随礼的人少，份子也小，甚至还赔钱，白操心受累。当头头的就不一样了。操办个大事小情的，没有不挣钱的。因为方方面面的人都有求于你，正好乘机表示表示。一开了这个头，那些本来不想随礼的人也不好意思不随礼了，这不是从人家腰包里往外掏钱吗？。所以他儿子结婚决心不操办，避免有人随礼，希望亲家谅解。但为了不冷落亲家，毛丰美决定只招待娘家客人，而且只办10桌酒席。10桌酒席是村规民约所规定的，他毛丰美不能违犯。同时，毛丰美严格要求自己的老伴儿和孩子，任何人都不准收礼，包括自己家的实在亲戚送的礼也不能收。

    这样，毛丰美的儿子结婚，只在外地办了个低调的婚礼。好在女方家庭通情达理，很理解，很支持。

    有人暗地里核算了一下，毛丰美的儿子结婚如果操办的话，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万元钱的进项。

    毛丰美这个中国最基层的领导者，如此严肃认真地对待儿女婚事这样的家庭重要事件，当然有出自反腐倡廉的考虑。反腐倡廉是政治问题，自然重要。毛丰美处理儿女婚事当然要考虑政治影响了。在这里可以看出，毛丰美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亲情商业化这一社会不正风气宣战，用实际行动来抵制不正风气的蔓延，用实际行动来抵挡不正风气的侵袭。

    但是，这里也有毛丰美的另外考虑，那就是不能因为自己孩子的婚事而兴师动众，搅得村里村外不得安宁，让一些人为此而破费，甚至造成经济上和思想上的负担。从众心理是普遍的心态。毛书记家里办事情，谁能不表示表示？不表示怕面子上不好看，也怕当书记的有想法呀！毛丰美的不操办的决定是非常人性化的决定，完全是体谅人的决定。这里闪烁着他人格的光辉。

    毛丰美当这个基层小头头容易吗？连自己的儿女结婚都得格外加小心。不过正因为毛丰美在大事小情上都能严格要求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家人，他才能严格地要求别人，才能具有很强的号召力和凝聚力。

    毛丰美是个基层的领导者不假，但他也是有亲情友情的人呐。他也需要与至爱亲朋们有个你来我往。按理说，如果在社会风气比较正常的情况下，一切领导者和有实权的人，在常规之内，与亲朋好友们有个来往，既加强了联系，又能互相帮助，还能享受亲情友情，有什么不好呢？毛丰美也需要过这种正常人的正常生活！但是，毛丰美毅然地舍弃了这一切，这也是一种牺牲。这与牺牲自己的一些物资利益，牺牲一些个人的享受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高尚的，同样是值得人们敬重的。

    任何领导者的任何家庭私事都不是小事，因为他的一切都在睽睽众目之下，都会产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社会影响，自然是负面的影响。如果这些全都归罪于领导者，则有欠公允。应该在社会上找一找原因。我们社会上的一些人干嘛对人家的私事这么“热衷”和“关心”呢？难道人家不应该过着一个普通社会公民的正常生活吗？难道法律没给人家这个权力吗？无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