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情圣李商隐：从不来玩标题党 却似无题胜有题

兰天

晚唐情圣李商隐：从不来玩标题党 却似无题胜有题                                                         2019-11-09 19:01                    

                          

文/孟梓言

他，是晚唐第一诗人，平生创作600余首诗歌，《全唐诗》收录高居第四位

他，首创以无题为名的爱情诗，可谓是古代朦胧诗的开山鼻祖

他，多情浪漫，颠沛流离，一生郁郁孤欢，与杜牧合称“小李杜”

他叫李商隐，字义山，又号樊南生。

公元813年，罗马帝国开启共治时代；阿拉伯帝国之子马蒙攻陷巴格达；唐宪宗对成德节度使王承宗作战，打击藩镇势力，元和中兴初见端倪，让风雨飘摇的唐朝又延续了100多年。

在这样的历史大背景下，河南获嘉县令李嗣的长子在这一年出生，他就是李商隐。与大多数诗人一样，李商隐也未逃脱命运的折磨。在他9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作为长子，他当起了誊抄哥、米贩子，靠着“佣书贩舂”，养活家人。

童年的不幸，并没有掩盖他的才华。在族叔和骈文大家令狐楚的帮助下，苦孩子逐渐熬出头来。连续参加五次科举之后，考中进士科，登进士第。这年，他才24岁。如同我们今天参加国考一样，有了做官的身份。先后担任秘书省校书郎、弘农尉这样的小官。他无意参与朋党之争，却遭遇朋党之祸。因为娶了娇妻经源节度使王茂元的女儿，被他的恩师令狐楚隶属的牛党所不容，视为背信弃义，他的仕途便早早地夭折。

公元851年的冬天，他的娇妻突然病故。这年，他刚满38岁。未到中年，爱人先绝。在万般无奈之下，迫于生计，他接受了时任东川节度使柳仲郢的邀请，出任节度判官，来到了梓州，也就是今天的绵阳市三台县。

一城风月一城沙，半生情怨半缘长

晚秋时节，涪江流水如平沙。初到这座当年四川的第二大城市，李商隐却在民生疾苦的挣扎中，再次感受到了世道的无情。刚刚梓州，恰逢蓬州和果州，也就是今天四川的营山县和南充，发生民乱，心思忧国，无从作为的他，愤然写下了带有朦胧隐喻的抒情诗《北禽》。

北禽

【唐.李商隐】

为恋巴江好，无辞瘴雾蒸。

纵能朝杜宇，可得直苍鹰？

石小虚填海，芦銛魏破矰。

知来有乾鹊，何不向雕陵？

他以“北方来的飞禽”自喻，以巴蜀神话中的“杜鹃泣血”的典故和《山海经》中的精卫填海的故事，勉励自己要居安思危。

远离故乡，来到梓州，别离之苦与思妻之情，让他更加充满对人生的哀怨。他，在这里写下了悼念亡妻的《夜雨寄北》，这首著名的爱情诗。

夜雨寄北

【唐.李商隐】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从公元851年到公元853年，李商隐在梓州的幕僚工作中行走了三年。三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与他心中的抱负相去甚远。转眼人生已经过半，而他却还是碌碌无为。置身在茫茫人海，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想像咸池日欲光，五更钟后更回肠。三年苦雾巴江水，不为离人照屋梁。”

三年的时光，他既是生活的流浪者，又是精神的流浪者。他钟情于梓州的山山水水，却唯独看不透人生的风雨，以至于他留恋佛事，向往佛陀的境界，宁愿到琴泉寺去打钟扫地，甘做为清凉山行者。回首来路，他泪眼婆娑地写下了这样的孤苦：“燕雁迢迢隔上林,高秋望断正长吟。 人间路有潼江险, 天外山惟玉垒深。 日向花间留返照,云从城上结层阴。 三年已制思乡泪,更入新年恐不禁。”

一城风月一城沙，半生情怨半缘长。转眼，梓州的五年流浪生涯，随着他的上官的一纸调令，嘎然而止。他也只得打包行囊，跟着他的上官重新回到了权力倾扎的庙堂。

梓州罢吟寄同舍

【唐·李商隐】

不拣花朝与雪朝，五年从事霍嫖姚。

君缘接座交珠履，我为分行近翠翘。

楚雨含情皆有托，漳滨卧病竟无憀。

长吟远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销。

看似无题却有题，恰似无情最痴情

从梓州回到长安，在权力争夺的夹缝中，像他这样的小官小吏又能够有多少作为。从有题到无题，在挣扎和悲苦中，他开创了一个时代的崭新诗篇，写出了爱情人生的至高境界。

他的灵感由来，从热恋激情到相思成灰，随着年纪的越大，他的爱情从有题逐渐升华为无题。在他年轻的时候，从偶遇初恋宋华阳，与情人作对，以《当句有对》为题，细细描绘约会的美好：“密迩平阳接上兰，秦楼鸳瓦汉宫盘。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涵露气干。但觉游蜂饶舞蝶，岂知孤凤忆离鸾。三星自转三山远，紫府程遥碧落宽。”，再到《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从初恋，到思念，年岁越久，爱情的滋味就越浓。他已经无法用确切的题目，来表达他心中的遗憾和思念。于是，到后来，每每回忆起青春的爱情时光，想起宋华阳、柳枝、王氏这些永别的爱人，他都以无题作答。如：

无题

【唐.李商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酒纯酒暖，分曹射复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无题

【唐.李商隐】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白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无题

【唐.李商隐】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无题

【唐.李商隐】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以上四首无题诗，是李商隐无题诗中著名的代表作。曾多次纳入中小学课本，不少句子被引为千古爱情名句。李商隐以无题为名的爱情诗歌，有三十多首。从青年时代的直白热烈，到晚年的委婉隐晦，恰恰印证了他一生的心境。人生无解，爱情无题，这也恰恰是他600多首诗歌中最具特色和影响力的部分。

看似无题却有题，恰似无情最痴情。李商隐的一生，是短暂的一生，仅活了46岁。但他的一生，又是极其浪漫的一生。在他那些金句名言频出的无题诗歌里，他恣意任性，天马行空，行云流水，至真至情，可谓是唐代第一大情圣。以至于后世许多的元曲宋词、明清小说，都曾留有他的意蕴。

即到现在，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打动了多少痴男信女；一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又让多少共度爱河的情侣潸然泪下；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又让多少离别的爱人相思成灾.....在那些充满朦胧隐喻的意象里，爱情的滋味，愈久弥新，痴情难忘。

从旁千里曾走过，回溯一眼，情路坎坷人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