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我的"断桥"

山野的风

      

     中秋节，一个人去了西湖，在满目的湖光滟影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我在这样一个夏炎未散而秋意已至的季节，开始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孤独的旅行。
　　杭州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前一分钟太阳还在苏堤嬉皮笑脸，此刻的天空中，我却只能看到雷峰塔顶的乌云，越来越浓密。这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应该有一把天堂伞了。然而雨的迅捷还是让我慌乱不堪。等我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挤到一个纪念品店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里面的伞，竟然是那种油纸伞！
　　好吧我承认，这样比较浪漫。
　　然后，我在游人诧异的目光重撑着油纸伞行走在美丽的西子湖畔。雨声在头顶轻轻的响起，还有青草沁了泥土的味道，和着油纸伞厚重的历史味，袭入口鼻，这一刻，我仿佛穿越了千年，站在历史的塔顶。
　　雨一直下，我湿着鞋子走到了断桥，仿古的建筑配着满目的碧水红莲，煞是好看。
　　从此间遥望雷峰塔，塔顶隐在雾中，我在朦胧间看到了白娘子，她蜷着身子被困在雷峰塔的顶层。而那个光着头，坐在顶层喝龙井的长袍和尚应该就是法海了。我纠结了，雷峰塔倒掉的时候白娘子不是逃掉了吗？原来都是谣言，千年前的一切，还是没变。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从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传来的一声温柔女声，差点把我吓尿。
　　“您好，我能借您的伞避雨吗？”
　　借我的伞？那我用什么？淋雨吗？我非常气愤！
　　但当我转身看到那一袭白衣的时候，我得心突然很痛。
　　这样一个仙子一样的美女，居然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如同入世的仙女一样，她的模样，第一眼就让我感到温馨。那种心灵的震颤，是我无法言喻的莫名感觉。便如同刚到西湖时那种莫名的感觉一样。
　　“我的意思是和您一起用这把伞，如果您有不便就算了，谢谢。”那白衣女子婉婉说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准确地被我贱贱的眼睛捕捉到了。我盯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出神了老半天，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美女正在等我回答，于是连忙笑一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没问题，一起用吧，你被雨淋湿了会感冒的。”
　　白衣美女嫣然一笑，走近我身旁，此刻，我依然不能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和一位倾城美人共覆一伞。而身旁不时袭来的香气却在提醒我，没有做梦。我现在开始为自己当初拿到油纸伞的举动感到庆幸了。没有前一刻的尴尬，何来此刻的浪漫。
　　她走得很有节奏，每一次抬脚都有一定的尺度，不会超出雨伞的保护范围。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右肩偶尔会碰到我一下。我用眼角观察她很久，得出一个结论，这位美女，绝对是一个有极好家教的大家闺秀。我真想近距离欣赏她绝美的脸，但是我没有勇气。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断桥，从桥底走到桥上的时间，我们互相告知了彼此的姓名和身份。当我得知她是我同校的学姐的时候，我几乎懵掉了。她叫雨馨。（对于这个美丽的名字，我只能祈求辰南他不知道雨馨在这里）雨馨学姐比我高一级。在这里遇到校友真是幸运，而她觉得遇到带伞的我，更是幸运。
　　既然是校友，关系自然近了许多，我们谈了好多东西。关于西湖的景色，关于断桥，关于今天来的太突然的大雨。我们停在断桥上，欣赏美丽的雨景。今天的西湖格外的美丽，甚至是妖娆。雾色掩了山的苍翠，印出水的妩媚。西子湖畔的微风，轻轻地抚过如镜的湖面。一圈圈涟漪荡起，悄悄地向着彼岸度去。中途被青青莲叶拦截，溅起粒粒明珠撒向出浴的午荷，点点滴滴，如珍珠又如星光，晃着我的眼。
　　“学弟你知道吗，一千年前，白素贞和许仙，就在我们站的这个地方相遇。”雨馨学姐柔声说道。
　　“学姐，这只是传说好不好？”
　　“或许吧，但是……你不懂的。”
　　“好吧学姐，如果真的有白娘子和许仙，那么法海呢？”
　　雨馨学姐犹豫了一秒钟，说道：“法海，法海他不懂爱。没资格留到现在。”
　　学姐说完我就笑了，然后，雨馨学姐也笑了。
　　“学姐，其实这座断桥是后来重建的，当初许仙和白娘子相遇的那座桥已经没有了。”
　　“是啊，没有了，断桥断了，什么都没有了。”学姐若有所思，眼神游离在桥下的荷叶中。片刻之后，她忧郁的目光投向了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的地方，有好多白鹭在嬉戏，她们拍打着水面，优雅的起飞。
　　“走吧学弟，带你去雷峰塔。”雨馨学姐说罢，转过身去。
　　“学姐啊，雨后西湖是不是特别好看？”
　　“嗯，当然了。”
　　“学姐啊，雷峰塔有木有倒过？白娘子有木有跑过？”
　　“学姐啊……”
　　一路嘻笑，终于到了雷峰塔的脚下。当我全身心的感受那千年古塔带来的无尽沧桑的时候，雨馨学姐睁大了那双纯澈的清眸看着我：“学弟啊，雨停了。”
　　我极度茫然地收起雨伞，发现天空又一次顽皮的玩了我。雨，已经停了好久了。而我，却撑着一把千年前的纸伞，在游人如炽的西子天堂，走了好久。仿佛我回到了千年以前，一个人撑着寂寞的伞。走在寂寞的断桥，遇见另外一个人。
　　走进雷峰塔，层层岁月剥离的沧桑和悲怆，如同纹路，刻在斑驳的塔壁上，。光线从顶层的木窗透进来，一缕一缕被黑暗分解，只给空旷的大厅留下幻影一般的彷徨。雨馨学姐走在前面，轻轻地叹息，如果当时，法海没有出现……
　　我试图从时间的痕迹里找到白娘子存在的证据，而事实却是，我连时间的痕迹都无法找到。时间，它是高明的盗贼，它偷走我的记忆，偷走所有人的记忆，不留下一点痕迹。
　　然而我最终在封闭的塔顶之门前，猜到了千年以前被隐藏的秘密。雨馨学姐说，白娘子是不老的青春少女，而许仙，即便食过仙草，寿命终是有限。或许千年以前，许仙故去，白娘子伤心欲绝，便自来雷峰塔中，为亡夫祈愿。后来法海来了，一切都变成云烟。
　　在某一层的某个窗口，我透过朦胧的雾色，依稀看到湖的另一边，断桥上面，一个白影若隐若现。惊诧间，以为是白娘子再临世间。我极力睁着双眼，等那浓雾散开一点。却发现，是雨馨站在我的眼前。在这一瞬间，我终于看清雨馨的容颜。
　　走出雷峰塔，天空已经放晴，阳光甚至有点刺眼。这种温暖，驱散了我在塔中如坠冰窖的感觉。雨馨满脸的喜悦，她告诉我雨后若晴天，湖中鱼儿会浮出水面，在船上和鱼群亲密接触会是一次很不错的体验。
　　雨馨和我一致选择了划船去湖心。船夫的职责是摇桨，他已经被我们忽略。我看着水波一层层向后涌去，耳旁水声哗哗地响个不停，鱼儿不时浮在我的手边呼吸空气，还有坐在我身旁的雨馨。这样的场景，多希望可以一直下去。
　　“你看这景色多美！”雨馨学姐发出了所有女生通用的慨叹。而她的下一句话，却带给我如同来自天际的震撼。
　　“若一千年以前我在这里，这船，这水，这西子湖畔，会不会是另一般风景。若一千年后我还在这里，这船，这水，这西子湖畔，是否还会有我的记载。”
　　“雨馨，不要这么伤感，你的未来依旧是空白，时间会帮你把它补白。”
　　雨馨学姐婉婉一笑，示意我朝天空看去。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了，原先那轮烈炎已经变成了夕阳，在遥远的天边燃烧着辉煌。晚霞被染成火红色，从水面反射而来，将雨馨的素白衣衫也映成了红色。白鹭起飞的地方，有袅袅炊烟随风而逝。
　　船最后停在断桥，我们一起看着天空。
　　我突然明白，断桥，原本就是断桥。一座桥，便如一个人。心碎了，桥也断了。便如千年以前那场感动天地的邂逅，白娘子和许仙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座桥。心里那座桥断了，所以有了断桥。
　　雨馨和我在桥下分开，她没有骗我，我们的确是一个大学，可我们不是同一个校区。走的时候，她说，今天很快乐，很幸福，仿佛回到千年以前，一起在断桥上面，被雨水，和泪水，打湿了双眼。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如果没有再见，我会记住今天，永远永远。
　　星月交换的时间，我在自己的梦里，和她再见。
　　夜里钟声如磐，虫声呢喃，念你红罗轻衫，烟雨江南，借不到的孤单。

心语

夜里钟声如磐，虫声呢喃，念你红罗轻衫，烟雨江南，借不到的孤单。

浅草

中秋断桥巧遇仙，
山野风情泪涟涟。
不是你的别勉强，
西湖美女若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