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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干湖意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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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5 00:36:4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查干湖意象                                                         2020-11-03 14:21                    
                          

文 / 毅剑

来源:《东方文学》杂志2020.6期

查干湖意象
扎鲁特旗后福特勒罕山的一股清泉,漫过千古岁月厚重的跌荡与沉浮,沿一条霍林的河道艰难的跋涉,那穿越戈壁漠海的背影苍茫而悲壮。
如一个人注定没有归宿的前赴,不息的奔流是一条河的宿命。
在东北平原、松嫩平原、科尔沁草原的“三原”重叠处,一条疲倦河流的停足休整,让其从此——丢了姓氏和血性。
一个大水泊、一个大渔泊、一个鸭子泺、一个拜布尔察罕大泊、一个查干泡和旱河的名字……叫响一个又一个时代,也点亮一片水域的悠久、深重、丰厚和辽阔。
蒙语中的查干淖尔是你的名字,也不是你的名字;呈狭长似猪肚的形状是你的样子,也不是你的样子;300多平方公里的水面是你的世界,也不是你的世界;100多公里的周长是你的疆域,也不是你的疆域;东西38公里与南北14公里是你的长度和宽度,也不是你的长度和宽度……
查干湖——霍林河尾闾的一个堰塞湖,穿越漫长深远的历史,历经岁月凝重的沧桑,你用你的澎湃和激荡总不断塑造着自身,你用你的丰厚和博大又日趋完善着自身,你就是你自己——你自身就是一个湖的名字,一个湖的样子,一个湖的世界,一个湖的疆域,一个湖的长度、宽度和深度!
不说丰厚的资源,不说湖水的清澈,也不说冬日冰层的厚重。我要说的查干湖,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就如我曾亲亲热热的走近查干湖的样子,也不是查干湖想象的样子,千百年来查干湖的变迁总是被一条曲折的河流操控,昨天的河流和今天的河流是一条河流,又不是同一条河流。
霍林河是属于查干湖的,但我的河流一直就在属于我的宿命里。
我的河流,注定也同样只操控我的一生。
许多年来,我一直就不知道,有多大面积的水域才称得上是一个湖?有多深重的水位和多丰盛的水产才算得上是一个湖?就像我不知道一滴水的重量和一湖水的沉重?不知道那飞溅而出又瞬间跌入万倾波涛不见了的一滴晶滢之水,算不算就经历了一次完整的死亡和新生?
在查干湖,一只小鳞虾它逃命时跳跃的速度和高度,都超过了接近云端的飞鸟;一条滑过千网抵抗过多年严冬冰封的泥鳅,被一条四处游荡的黑鱼,一瞬间捕获并一口呑食。秋风漫过湖岸,那些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它们飞扬的洁白芦花,最终的覆盖了漫天的云朵。
日暮黄昏,一条穿越北宋和大辽的芦根,它绵延生长的长度,触及了深处的时间和空间。只是不知道,它静下心来的某个时段,还能不能数得清自己的子孙?早年的早年,它伸展出浓密细长的叶片遮护过的一窝水鸟,它们羽翼丰满展翅飞走后,又想没想到过自己曾经的家园?
那只当年躲过辽帝查干湖"巡幸"弓箭的野鸭,是不是多年后,又失足于金王“渔猎”的餐桌?浓云翻滚,岁月的尘烟深处,元帝王巡幸游乐的渔猎之地,又是不是大清帝垂钓撒网的捕场?
查干湖清波的涌动太透亮,查干湖苇草的根须太顽强,查干湖水鸟的羽毛太丰满,查干湖厚实的泥沙太沉重,查干湖渔猎的时空太深远。查干湖它跨越千年的脚步太激烈,它的每一滴水珠、每一粒沙石、每一块沉泥都活过了我和你终生都无法想象,更无法触及的深度、高度、韧度和强度。
许多次,我都试图走近查干湖的深远,走近那历史的悠久和文明的灿烂。

一万三千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查干湖岸边青山头生活着的一群人,与距今四、五千年的新石器时代生活的另一群人,他们是不是同一群人?那时的鱼,也是没有翅膀的吗?它们终日成群结队的在湖里穿梭,那条一直逃脱鱼网和铁叉的鱼,它最终跨过死亡之水,成龙化鲲,飞入天堂了吗?
火把照亮的夜空中,萨满指点着星辰;篝火闪烁的大地上,勇士嗜血着猎物。
那位千里迢迢从京都带领群臣及皇后、嫔妃们最初来渔猎的人,他注定不是最早的猎手,也不是最后的一位猎手。
鞭子驱赶着牛羊,水流驱赶着鱼群,长风驱赶着尘沙……又是谁的棍棒、弓箭、刀枪和火炬,在时间的深处驱赶着先前的一群人,跑成了后来的一群人?
那位脖颈挂念珠的人,也是制作长弓和磨刀的人;那位双掌合拢祈祷的人,也是跨马挥戈一路冲杀的人。庄严、肃穆、神奇又神秘的祭湖醒网仪式后,千舟齐发,万网开张,数不清的鱼虾成为合理、合法又合规的捕杀。
钟声从查干湖岸边的妙音寺传出,以妙因寺为载体的庙会、查玛舞、千灯法会、祭湖、祭敖包等一系列宗教文化活动鸣鼓开张,纷呈多彩。
秋风起处,经幡猎猎。木鱼敲响的经乐声外,在网里挣扎的一些生灵,与在网外搏杀的另一些生灵,是同一种生灵,也不是同一种生灵。
大金国的时代远了,成吉思汗的马鞭也不知丢在了何处?一阵又一阵鼓乐声平下,远远近近的战火总是生生不息。
也像风风光光又体体面面的"头鱼宴"和"头鹅宴",在轻重缓急的鼓乐声中,飘扬的彩旗,欢快的歌声和笑语,淹没了砧板几案上的哀怨号叫和痛苦挣扎,以及尚未揩净的鱼和鹅的血腥。
一直不曾体会查干湖冬捕的壮观景象。想象不出查干湖被厚厚的积雪封埋着,被坚硬严实的冰层封冻着,长风卷着大团大团的雪花在湖区行走,天和地都一片银白。我去的时间正值秋收的九月,岸边的一些树木正开始落叶,一些尚未采摘的成熟瓜果,让我怀想起故乡和童年。
我想象着秋天奔跑着的到站和交接,说来就来的冬天让一望无际的芦苇一夜白头。阳光下,封冻的湖面亮亮闪闪,一道不知怎么就炸裂的冰纹,长长的似一道隐藏着的闪电。
那貌似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事实上,却又根本就没有可能。它将和查干湖一起沉睡,并与我和你一起静静地过冬。
许久了,远处冰面上的两只野鸭还在一直静静的卧着,一动不动。我想,或许风寒来得急了点,它们是被聚来的冰冻给冻住了。
可又一想,野鸭是很有灵性的。它们面对各种天敌,从来就不会束手就擒。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们在试图用微薄的体温化开冰层,努力为自己开出一片鲜活的水域。
它们最终能化开一湖厚冰,并温暖一个漫长的冬天吗?
铁镐、钢钎、木棍、绳索、快马和宽大的鱼网,以及人和一些机车的深入,一年一度的冬捕,让封实沉寂多日的查干湖一瞬间沸腾。不远处,干枯的芦苇和菖蒲丛中,惊醒又惊恐的狼、狐、獐、狍等动物,还有山鸡、野鸭、大雁等飞禽,悄然的奔跑抑或腾飞着更远的逃离。
这是查干湖一年四季中少有的合唱:原始、野性,粗犷、悲怆又高亢。
在查干湖,一条胖头鱼,一直在寻找着它回归家园的那条最初的路;一只东方白鹳,一直用它痴情的鸣叫呼唤着深处的春天。
冬捕的收获中,身价最高的“头鱼”并不是鱼的尊贵。在查干湖的浪波里,它宁愿低贱成一滴水,从一条微不起眼的小鱼,回归到原本的一条微不起的小鱼。
我想,我看到的查干湖的样子,并不是你看到的查干湖的样子,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查干湖的样子。当然,更不会是查干湖自己喜欢的样子。查干湖走过的岁月太长,查干湖敞开的胸怀太阔,查干湖养育的生灵太多,查干湖有着过多的鲜亮和价值远远超过了我和你,还有查干湖自己的想象。
你看到的属于你的眼睛,我看到的属于我的世界。这些,在查干湖自我的审视中都属于凤毛麟角,不值一提。
查干湖是河成湖,历史上曾是嫩江主河道的一部分。由于地壳运动,气候变迁,河流摆动、淤积等原因,致使嫩江改道,东移至大安台地以东,留下了大安古河道。以湖、泡、江、河及沼泽湿地为主的查干湖,千万年来,一直就有着自己的走姿和轨迹。长风驱赶着高空的白云,两只灰鹤掠过岸边的成吉思汗召和王爷府,一些历史深处的影子便沿着时光的山道走出,影影绰绰。
那一路惊扰的落叶和鱼群凝重而又迅疾的翻转并四散。它们奔逃的每一条路都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属于查干湖的,那密密的纵横交错,犹如查干湖数也数不清的掌纹。
那些习惯了跑的,那些习惯了飞的,还有那些习惯了水里游,岸上跳和爬的……在查干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都有着完全属于自己的英姿和世界。
一道细小的波纹就是一条生命的道路,每一条生命的道路又都有着沿途独一无二的风景。
如梭的时光也似一把长刀,利刃一直在日子的深处被风雨打磨,那四处迸溅的碎屑恰似炸开的阳光,在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眩目的光芒中,辉映出查干湖的前世和今生。
查干湖的天空是高远的,查干湖的水域是辽阔的,查干湖的积雪是厚实的,查干湖的冰层是沉重的……
雪封四野的深处。
一只小沙百灵隐身在一片无人收割的野大豆丛中,它正在——悄无声息的过冬。
本文为节选《梦与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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