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年月的辣糊鱼（童年往事）

文华

            难忘那年月的辣糊鱼（童年往事）                                                         2021-02-25 09:21                    
                          

牟维列：难忘那年月的辣糊鱼——童年往事之十六

东营开往济南的列车，在淄博的张店站，停了个把多小时。

俺和家妹趴在车厢的窗沿上，望着稍远并排着的几个站台，还有天桥阶梯上，皆是穿着橄榄绿的人，分不出男和女。此时，一趟下行的列车停住了，上下车的人们没多少，更没一个橄榄绿，道是藏蓝和花衣的服装，成为万绿丛中的点缀。然而，上行的列车停下，遮挡住远望的视野。

家妹偎缩在靠窗的旮旯里睡着。俺从书包掏出暑假作业，在车厢的小桌上，一页页的对照教科书，用心检查有无遗漏的作业。对面是位说话卷舌的老人，瞧俺翻书又掀作业，对身旁的老伴说着这是个好孩子，知道书本里才有白面馒头。

车厢突的前后咣当了几下，俺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只见一股欲散的黑烟漫过车顶，顺便撒下看不见的尘埃，于是就迷了俺的眼。乖孩子，过来让爷爷给你吹吹眼。站在老爷爷的跟前，被他轻轻地翻着左上眼皮，还没看清他怎么吹呢，就被急促促的两口猛气，吹得眼睛冷嗖嗖的。俺揉着眼，真的不再硌得慌，揉出的泪泉湿了俺的眼睑。

列车不急不躁地走着，睡醒的家妹问到了哪儿？ 快到北关了。哥，你脸上怎么有这么多黑子？ 俺摸了摸，确实有硌手的小东西。看着手中的黑末子，想起刚被硌过的眼睛，这指定是从火车头的烟囱里喷出来，还没来得及燃尽的炭末子。家妹说不呼啦还好点，这一呼啦可真成芦花老母鸡的脸。车厢尽头有洗漱水池，俺接过手绢，边呼啦脸边向水池走去。

缓缓后移的青纱帐，就连铁道两侧护路的绿化带，也在依依不舍地闪过。家妹说车到北关站，又要停好长时间，不如到站就下车，站外有六路公共汽车。也是啊，从北关站下车，乘六路汽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家。如果在济南站下车，光站里站外乌泱泱的橄榄绿，就得把俺兄妹俩挤成柿饼子。此时的俺收拾好书包，把奶奶千叮咛万嘱咐的、沉甸甸的瓷罐子搂在怀里，就等车停北关站。

父亲爱吃奶奶做的辣糊鱼。天刚蒙蒙亮，爷爷就挑起两个水桶，桶里放著渔网，去了村西的乌河。奶奶见俺爬起床，以为是被房门吵醒，其实俺是睡到自然醒。再睡会，天还老黑呢。不睡了，俺跟爷爷去打鱼。

出了院，撒开双腿，等撵上爷爷，乌河的水波正摇曳着月儿影。爷爷借著河水忽闪的光，边理顺渔网边让俺离他远点，待会撒网别抡着俺。爷爷双手提起顺好的渔网，用脚试探撒网的地儿实不实，待到感觉满意，又催促俺再离他远一点。只见爷爷双手提着渔网，两只脚叉开大半米，腰略弯，先右抡后左抡，回抡中使劲把网甩出去； 少顷，渔网扣落的声音钻入耳，碎了摇曳的、淡淡的、月儿的影。爷爷撒出的网，网网都有鱼，就是个头小。熹微的晨光里，爷爷看看水桶，说着往回打，就够福龙子( 我父亲的乳名 )吃几天辣糊鱼了。

哈哈哈，您这是去打鱼，还是去摸鱼？ 家妹搂着奶奶，一只手揉著溢出喜泪的眼。奶奶让家妹赶紧回屋给俺拿换洗的衣服，眼睛却在剜爷爷。列儿小，不知好歹，您咋也好孬不知？

说归说，气归气，瞧见大半桶的水和鱼，脸就阴转晴。奶奶让爷爷把盛鱼的水桶提进饭屋，她替俺脱去满是泥的衣服。靠窗的墙根，有两个大水缸，一个盛着甜水，一个盛着咸水。甜水是从乌河挑回来的，井里打上来的是咸水。甜水用于烧水做饭，咸水只能洗菜洗衣。家妹舀水奶奶洗，不多会，就把洗净的衣服晾在院绳上。

奶奶把持好的鱼洗净，切成花生米般的块，放进小盆撒上少许盐，掂了几下，撩在菜案的旁边。干红的辣椒，葱姜切好，又调好一小盆生面糊，接着是刷锅生火。锅烘干了，倒入少许花生油，七成热时放进花椒大料。家妹有模有样地拉着风箱，还不时往灶膛添着柴火。油面弥漫起香云，奶奶不慌不忙，往飘香的油里放入备切好的辣椒葱和姜丝，快速翻炒出香味，倒入养好的鱼碎块。鱼碎块炒到六七成熟，加入适量冷水再烧开，然后让家妹停止拉风箱。

奶奶把半熟的鱼和汤全舀进盆里，倒入早已调好的生面糊，搅均后，又重新刷锅添上水； 再放上锅箅子，蹲上盛着半生不熟的辣糊鱼的盆，扣上芦苇编的锅盖，替下烧火的家妹。风箱咕哒咕哒地响，柴火缓慢地填，火苗吻抚着银白的锅底。

哧哧地刹车声，伴随车厢相互顶撞的咣当声，北关站到了。

傍晚的六路汽车始发站冷清得很，这种反常的现象不曾见过，只有俺和家妹是真正的乘客，其他上车的都是身着制服的列车乘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