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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云:从肉体之欢到灵魂之爱——中国古代爱情小说的三大里程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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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11 05:08: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李 云:从肉体之欢到灵魂之爱——中国古代爱情小说的三大里程碑                                                         2021-07-27 18:15                    

摘 要:崇高的爱情观不是一个民族天生就拥有的,而是在民族发展中逐渐习得的。中国古代诗歌中虽有歌颂爱情的不朽篇章,但与政治诗、山水诗相比只是很
少的一部分,而且因抒情文体的限制,不如小说中表现的爱情叙事规模宏大、淋漓尽致。《金瓶梅》《聊斋志异》《红楼梦》是中国古代小说中充分展现爱情观
念的三部巨作,具有里程碑的意义。《金瓶梅》大力宣扬了一种肉体之欢、感官的盛宴,其间流露的真情散发出了人性美的光芒。《聊斋志异》中展现了爱情中
肉体之欢与灵魂之爱的冲突与较量,虽然前者比例大,但不乏痴情之人的光辉形象,充满对真情的歌颂与追求。《红楼梦》完成了对中国古代爱情观的大力提升
与终极塑造,展现出优美、纯净、高尚的灵魂之爱。
关键词:爱情观;《金瓶梅》;《聊斋志异》;《红楼梦》
中国古代小说有两大系统,一为文言,一为白话,两者源头不同,发展方向也不同,向来泾渭分明。
但是,从题材方面来看,两者却互相影响、交织,共同成就中国古代小说的艺术高峰。
爱情婚姻是小说的主要题材之一,在中国古代小说发展的道路上,爱情观的表现经历了一个曲折复杂的过程。
《世说新语》中的王安丰妇大胆地提出“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打破了夫妻间相敬如宾的传统,表现出对夫妻亲昵情感的追求。
《搜神后记》中的白水素女有着纯洁朴素的婚姻生活,但她是奉天帝之命为谢端之妇,并不是出自本人的选择。
六朝表现真正爱情题材的小说是非常少的,直到“始有意为小说”的唐传奇,才开始把爱情大量的纳入小说之中,大写特写。
唐传奇是中国古代最早成熟形态的小说,其中的爱情故事也具有突破传统之处。
唐传奇之后,中国小说呈现蓬勃发展的趋势。
一方面是白话小说逐渐从说话技艺中脱离出来,产生了宋元话本以及明代的章回小说; 另一方面是文言小说不甘寂寞,在传奇志怪方面产生了让人惊艳的
成果。
至清代,小说成为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堪与传统的诗词文相对抗,而且比这些传统的文体更具鲜活的生命力。
在这一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小说中的爱情观也渐渐浮出水面,从一种朴素的、低级的、世俗的肉体之爱,过渡到重情但还不能摆脱肉欲束缚的爱情,再发展
到高级的、典雅的、美好的、超越肉体的灵魂之爱。
爱情观念的成熟,一方面体现了中国小说的成熟,另一方面展现了民族心灵的成熟。
在中国式爱情与小说逐渐成熟的发展史中,有三部小说可称为三大里程碑。
第一部是《金瓶梅》,《金瓶梅》中的爱情观主要表现为感官的满足与肉体的撞击,但是在肉欲中却夹杂着真情的光芒,具有一种人性之美,使中国爱情小
说按其方向向前发展。
第二部是《聊斋志异》,《聊斋》打开了中国古人谈情说爱的大门,《聊斋》认识到情的重要性,但是还没有抛弃放纵的肉体之欢。
第三部是《红楼梦》,《红楼梦》中展现出一种纯洁、高尚的灵魂之爱,把中国人的爱情观提升到至高无上的境界,表现了民族心灵中爱情观念的成熟。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

一、《金瓶梅》中的爱情:肉体的狂欢,真情的光芒

爱情是由爱与情两部分组成的,爱是其表面的行为,情是其核心的本质,情的成分多少决定爱情品质的高低。
《金瓶梅》中表现的爱情主要体现在赤裸裸的肉欲与物色交换的关系中,反映了当时民族特定的爱情心理与爱情模式,但在这些低级的爱情中闪现着真情的
光芒。
西门庆是一个充满征服欲的生气勃勃的男子,他所爱的是感官的享受与刺激,他明确地告诉李瓶儿“爱的是她的白屁股”,告诉如意儿“爱的是她一身的白
皮肤”,
他对金莲说“一心只喜欢穿红鞋儿,看着心里爱”,西门庆“听见妇人(孟玉楼)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潘金莲弹琵琶唱《两头南调儿》“西门庆听
了,喜欢的没入脚处”。
西门庆还特别喜爱女子身上佩带的物件,宋蕙莲送给他一个身上戴的
“白银条纱挑线四条穂子的香袋儿,里面装着松柏儿、玫瑰花蕊并跤趾排草,挑着‘冬青长青,娇香美爱’八个字”,
“西门庆喜的心中要不的,恨不的与他誓共死生,不能遽舍。向袖中又掏了一二两银子,与他买果子吃,房中盘缠”[1]232。
王六儿送给西门庆用黑臻臻光油油青丝“五色绒缠就的一个同心结托儿,用两根锦带儿拴着,做的十分细巧工夫;
那一件是两个口的鸳鸯紫遍地金顺袋儿,都缉着回纹锦绣,里边盛着瓜穰儿”, 西门庆“观玩良久,满心欢喜”,然后不顾重病在身,去赴幽会。
西门庆是一个很有钱的人,身边的女人也很多,这些小物件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他往往非常珍视、喜爱,他需要的并不是那些东西,而是女人们对
他流露出的感情。
即如《婴宁》中的王子服所说:“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可见热衷于肉体狂欢的西门庆也是一个需要真情的人。
在与众女人的相处中,西门庆的真情时有流露。
他最怕大家“散了”,官哥儿死后,西门庆一连在李瓶儿房中歇了三夜,“夜间百般言语温存”[1]581,
“李瓶儿病重,他不顾恶臭污秽看护她,瓶儿死后,他也不顾甚么身底下血渍,两只手抱着他香腮亲着。
口口声声只叫:“我的没救的姐姐,有仁义好性儿的姐姐!你怎的闪了我去了?宁可教我西门庆死了罢!我也不久活于世了,平白活着做甚么!”[1]623
面对不可避免的“散了”的现实,他的大哭是发自肺腑的。可是,他周围的人并不能理解他的真情。
吴月娘就觉得他哭得过分了,骂他
“你看韶刀!哭两声儿,丢开手罢了!一个死人身上,也没个忌讳,就脸挝着脸儿哭,倘忽口里恶气扑着你是的!他没过好日子,谁过好日子来?人死如灯
灭,半晌时不借”[1]623,
这样的骂也不能阻止他真情的流露,“西门庆只顾哭起来,把喉音也叫哑了,问他,与茶也不吃,只顾没好气”,
“看到李瓶儿尸体,西门庆由不的掩泪而哭”“西门庆看唱到‘今生难会,因此上寄丹青’一句,忽想起李瓶儿病时模样,不觉心中感触起来。”
孟玉楼上寿,西门庆想“去年玉楼上寿,还有李大姐,今日妻妾五个,只少了他,由不得心中痛,眼中落泪”,月娘让唱“此翼成连理”西门庆让唱“忆吹
箫”。
许多学者都看到西门庆对李瓶儿的深情,认为西门庆唯独是对李瓶儿有情的,如:
“西门庆在所有妻妾中最眷顾李瓶儿,原因是:瓶儿来西门庆家带来了一笔不小的钱财……西门庆为人心狠手辣,诡谲放纵,内心深处的某一角落也还有些
人性的东西,正因为如此,这一文学形象才显得真实而丰满。”[2]
“西门庆的情感终于在李瓶儿死的时候表现过一回,也是唯一的一回。可是这种人情味的一面,如昙花一现。”[3]
此种认识对西门庆不太公平。
因为西门庆不仅是对李瓶儿有真情,对其他的妻妾情人也都有真情体现。


《刘心武评点金瓶梅》

月娘和西门庆冷战,西门庆听到月娘的祝祷后明白了月娘的一片苦心,立刻“从粉壁前扠步走来,抱住月娘”,月娘吓了一跳,
“被西门庆双关抱住,说道:‘我的姐姐,我西门庆死不晓的,你一片好心都是为我的。一向错见了,丢冷了你的心,到今悔之晚矣’”
月娘不理他,他“把月娘一手拖进房来”“跪在地下,杀鸡扯脖,口里姐姐长姐姐短” [1]184 ,百般央求,直到月娘回心转意。
玉楼生病了,西门庆亲自服侍她喝茶、吃药,软语温存。
甚至对曾经有过偷汉行为的孙雪娥,西门庆也不计较,还到她的房间与她恩爱,并答应她要的种种条件。
对于潘金莲,西门庆更是牵挂于心,临死前“见月娘不在跟前,一手拉着潘金莲,心中舍他不的,满眼落泪”,指着金莲对吴月娘说:“六儿从前的事,
你耽待他罢”。
这些都说明西门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较之他周围的男性们,西门庆的怀抱是温柔的,他的心思是细腻的;
而且,他的性力还是雄武强悍的,性爱的快感的确能够取悦女人,不管是贞女、荡妇,还是上层的贵夫人,下层的奶妈、仆妇。所以,西门庆是一个在当
时女人们眼里近乎完美的男子。
“人在发展过程中始终还是一种生物,是他在其中生活的自然界中最复杂、最有生命力的生物。
他完全生活在双重管制之下。一方面他受决定他的文化发展的社会制度的客观规律的制约;另一方面他又受生物规律的支配。” [4]
西门庆所具有的真情品质,使他能够免于沦落为兽,显现出宝贵的人性。
西门庆被称为“打老婆的班头,降妇女的领袖”,他降妇人的本领,不仅是以性力、钱财取悦女人,更是因为他投入了真情,这是当时的一般男子所没有
的。
西门庆是一个具有真情的人,他对于每个妻妾和情人都不是“始乱终弃”,而是“始乱终情”,自始至终地维持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明代是一个思想开放的社会,李贽曾说:“虽一日受千金不为贪,一夜御十女不为淫也。”
《金瓶梅》中也说:“休说他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前紧街上乞食的,携男抱女,也契扯着三四个妻小。”
在解除禁欲主义的风气中,无论是男性女性都可以纵情享受肉体的欢宴。
《西游记》《水浒传》这些作品中,随时都能够看到女子们淫荡的性情,不要说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这样的荡妇,
甚至正禁危坐在大殿之上的女王见到唐僧也是“看到那心欢意美之处,不觉淫情汲汲,爱欲恣恣,展放樱桃小口,呼道:‘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
也?’”
“一把扯住三藏,俏语娇声,叫道:‘御弟哥哥,请上龙车,和我同上金銮宝殿,匹配夫妇去来。’”
丝毫没有掩饰与羞涩之心。
明代产生的《三言二拍》中很多是以爱情婚姻为题材的作品,把爱情作为追求的理想,但并没有领会爱情的真谛。
《卖油郎独占花魁》中关于男女之情曾提出一个词叫作“帮衬”:
“帮者,如鞋之有帮;衬者,如衣之有衬。但凡做小娘的,有一分所长,得人衬贴,就当十分。
若有短处,曲意替他遮护,更兼低声下气,送暖偷寒,逢其所喜,避其所讳,以情度情,岂有不爱之理。这叫做帮衬。”
以情度情是爱情的表现,但是作者不明白这就是爱情,而把它作为讨好妓女的手段。
“风月场中,只有会帮衬的最讨便宜,无貌而有貌,无钱而有钱。
假如郑元和在卑田院做了乞儿,此时囊箧俱空,容颜非旧,李亚仙于雪天遇之,便动了一个恻隐之心,将绣襦包裹,美食供养,与他做了夫妻,这岂是爱他
之钱,恋他之貌?
只为郑元和识趣知情,善于帮衬,所以亚仙心中舍他不得。”
郑元和与李亚仙是根据唐传奇《李娃传》改编的戏剧,郑李之间是一种真爱的表现,但作者却认作为“帮衬”。
可见,明代人们对爱情观念的模糊性,亦可见西门庆身上流露出真情的难能可贵。
而且,因为西门庆过度沉溺于肉体的狂欢中,以至于我们总是忽略了他内心的真情。


招贴画

二、《聊斋志异》中的爱情:肉体之欢?灵魂之爱?

《金瓶梅》中的西门庆曾说过一段狂话:
“就是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
这段话招致了历代读者对西门庆的批判。
有趣的是,被众人大力赞扬的《聊斋志异》延续并实现了西门庆的这一“伟大理想”。
《聊斋》中既有男子娶到嫦娥为妻的故事,如《嫦娥》;也有男子遇到仙女,发生艳遇的故事,如《画壁》《天宫》《芸萝公主》《翩翩》等等。
《聊斋志异》所展现的爱情故事中意识到情的重要性,但还不能收敛肉欲之欢。
《云萝公主》中安生狎抱公主,要求欢好,公主说: “若为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若作床第之欢,可六年谐合耳。君焉取?”
生曰:“六年后再商之。”
面对肉体和灵魂的选择,男性要的是性的满足和快感,而不是感情的满足,也不是精神的恋爱。
由此,《聊斋志异》中的男子非常注重女子的色相,《陆判》中的男主人公说妻子“下体亦颇不恶,但头面不甚佳丽”,遂请陆判为妻换了一个美人头。
《闺绣》中的王孙先是爱上了闺绣,相思成病,梦到美丽的姑娘五可,马上又转爱上了五可。
《聊斋志异》中的男子注重肉欲,有时候饥不择食,不辨恋爱对象的真假。
《花姑子》中花姑子身上本有一种醒目的香气,但是男主人公却与蛇精变成的花姑子交合,差点被害死。
《阿绣》中仆人都能看出阿绣的真假,说狐女阿绣“其面色过白,两颊少瘦,笑处无微涡,不如阿绣美”。
而男主人公与假阿绣欢爱数次,乃至于真阿绣归宁之日,狐女阿绣就来做替身,并且习以为常。
《素秋》中素秋与夫生活三年,但每次床笫都是以婢代替,丈夫却分辩不出来是妻子还是丫环。
其实并非分不出来,而是在他们心中无须分辨,或者,即使分辨出来了,也会将错就错。
《嘉平公子》中的鬼女就大言不惭地说:“君欲得美女子,妾欲得美丈夫。 各遂所愿足矣,人鬼何论焉。”
因为他们追求的是肉体的欢爱,只要是一个美丽的可以满足欲望的女性身体就可以了,至于她究竟是谁,却不是重要的。
《聊斋志异》中的男子往往爱得很泛滥,没有操守,他们表现出的欲望也是没有止境的,即使是得到了天宫的仙女,月宫的嫦娥,也都不满足。
如《天宫》中的郭生遇到仙女,与之产生了性爱,然后又引诱了仙女的丫环。
《嫦娥》中的宗生,得到了嫦娥还不满足,还得到了狐女颠当,并让嫦娥对镜修妆,“效飞燕舞风,又学杨妃带醉。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态度,对卷
逼真。”
宗生大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矣!”
可见,“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是当时男子们一个普遍的愿望,透露了男人们永无止境的性欲望。
《萧七》中的徐继长,得到萧七娘之后,又想得到萧六娘。
《胡四娘》中的尚生,先与三姐有了性关系,又与胡四娘有了性关系,然后又与骚狐发生了性关系。
如果他们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发生变态,如《侠女》中的顾生对侠女一见倾心,但是侠女却“艳如桃李,而冷如霜雪”,他就在一个狐精变成的狡童身
上发泄性欲。
由此,男人们往往像性饥渴的患者,为了性的满足甘愿牺牲健康乃至性命。
如《狐女》中,“夜有女来,相与寝处。心知为狐,而爱其美,秘不告人,父母亦不知也。久而形体支离。”
如《莲香》中桑生贪恋鬼女的美色,夜夜与其交欢,到最后“缠绵不可复起”,为了一时的性满足而不惜代价,眼看就要丧命。
比之众多好色的男性主人公,《婴宁》中的王子服是最体现“情痴”的一个人物,他一见婴宁就产生了强烈的爱恋,以至于相思成疾,
后来他去寻找婴宁,找到之后“心骤喜,但念无以阶进,欲呼姨氏,而顾从无还往,惧有讹误。门内无人可问,坐卧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断,并忘
饥渴”。
此时此刻,他的感情纯洁、炽热,只要能看到婴宁就很满足,并没有其他想法。
但是,这并不能排除他爱情中肉欲的成分,后面他向婴宁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
曰:‘夜共枕席耳。’”
他爱婴宁,希望能够和她共枕席,完成肉体的交欢,当然,在这段爱情中是以情为基础的,达到了一种灵肉的结合。
所以,王子服是《聊斋志异》中一个与众不同的男性主人公。
比之众多的女性主人公,《香玉》中的绛雪是最具思想与追求的一个,绛雪追求的是精神与灵魂之爱,拒绝肉体之欢。
她明确告诉黄生: “妾与君交,以情不以淫。若昼夜狎昵,则妾所不能矣。”“生欲与狎。曰:‘相见之欢,何必在此。’”
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中,绛雪却不能实现自己的情感理想,一方面是黄生对她的纠缠,另一方面是香玉对她的恳求,让她被迫“日日代人作妇”。
从黄生和香玉对绛雪的要求可以看到,当时的人们是不能够理解那种纯粹的精神之爱的,只有真实可感的肉体之欢才能让他们满足,
所以当“香玉款笑如前;但偎傍之间,仿佛一身就影。 生悒悒不乐。香玉亦俯仰自恨,”
无论是香玉还是黄生,都不能超越肉体而达到精神恋爱的高度。
这些都说明,情虽然已经浮出了水面,成为人们有意识追求的理想爱情,但是成为现实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人们更多的还是停留在感官的爱恋上,只有
少数的痴情种才能够达到灵肉结合的境界。
但是,《聊斋志异》中屡次强调的“至情”已经成为爱情小说的基调与主旋律,对后世爱情小说的发展起到了很好的引导作用。


《聊斋志异》

三、《红楼梦》中的爱情:心灵的知音,爱情的赞歌

明清两代产生了大量的以爱情婚姻为题材的小说,但是如《肉蒲团》这样的作品,无非是进一步滑向肉欲的深渊,并没有突显出情的光辉。
直到《红楼梦》才展现出一种纯洁高尚的灵魂之爱。
《红楼梦》中的爱情观念,虽然也受到了《西厢记》《牡丹亭》等戏曲的影响,但西门庆的软语温存、王子服的痴情、绛雪的“以情不以淫”明显对其产生
了直接的影响。
如脂砚斋评《红楼梦》“深得《金瓶梅》壸奥”(第十三回),清代如兰皋居士《绮楼重梦楔子》云:
“《红楼梦》一书……大略规仿吾家凤洲先生所撰《金瓶梅》,而较有含蓄,不甚着迹,足餍读者之目。”[6]266
诸联《红楼梦评》云:“书本脱胎于《金瓶梅》,而亵嫚之词,淘汰至尽。……非特青出于蓝,直是蝉蜕于秽。”[6]268
天目山樵《儒林外史评》云:“近世演义者,如《红楼梦》实出《金瓶梅》,其陷溺人心则有过之。”[5]289
近代如包柚斧《答友索说部书》云:“《红楼梦》之脱胎《金瓶梅》,善脱胎而已几于神化者也。”[6]329
这些都指出了《红楼梦》与《金瓶梅》的关系,而且还特别点出了《红楼梦》与《金瓶梅》写爱情之间“蝉蜕于秽”的关系,
即《红楼梦》摈弃掉了《金瓶梅》中朴素的爱情观念与污秽的情爱描写,把爱情升华为一种审美艺术。
警幻仙子对宝玉说:
“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
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
可见作者对于爱情有较为清楚的认识,把爱情划分为低级的与高级的之分,低级的爱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
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这是对西门庆、宗生等男子的典型写照。
高级的进化了的爱情则是“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是精神与灵魂层面的恋爱。
《红楼梦》“以情说法”,重写“情痴情种”,表现出来的爱情是纯洁的、平等的、专一的。
“在《红楼梦》的世界里,有的是情,而少及于性,更少及于淫。”[8]
贾宝玉对众位女儿是有情的,他平等的对待每一位女孩子,像宝钗、湘云、晴雯、玉钏、蔷官乃至于平儿、香菱等人,他都有一种怜悯、敬重与喜爱之情。
但是他对林黛玉是情有独钟的,所以他曾说“林妹妹不说这样混帐话,若说这话,我也和她生分了”,把林黛玉认作自己的知己。
许多女儿对宝玉都有一种朦胧而又纯洁的爱情因素,比如宝钗,她对宝玉明显流露出感情是在宝玉挨打之后,
“‘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
宝玉听得这话如此亲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见她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觉心中大畅,将疼痛
早丢在九霄云外。”
宝玉在宝钗真情流露的关爱之中获得了精神上的愉快与满足。
待林黛玉来看他时,他说:
“‘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余热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暑。我虽然捱了打,并不觉疼痛。
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
宝玉自己在疼痛之中,却还劝慰林黛玉,既担心她跑来会中暑,又担心她为自己伤心流泪。


绘画 · 宝玉挨打

黑格尔说:
“由于忘我,爱情的主体不是为自己而存在和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操心,而是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自己存在的根源,同时也只有在这另一个人身上才能完全
享受他自己。”[6]327
宝玉处处都体现出对黛玉的关爱与操心,体现出对爱情的忠贞与专一。
直到最后贾宝玉被迫与宝钗成婚,仍坚守着自己的爱情信念: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宝玉追求的是一种性情之爱,他期待的是精神上的知音,但只获得了“齐眉举案”的、金玉良缘的世俗之爱,回到了夫妻相敬如宾的传统老路上去。
无论《红楼梦》中的爱情追求有没有实现,都表现出了对崇高爱情的执着追求,表现出了高品质的爱情。
中华民族在经历了《金瓶梅》的宣扬肉欲、《聊斋》的肯定真情,直到《红楼梦》才完成对于爱情的理解与认识,有了一种全新的高境界的精神之爱与灵魂
之爱。
《红楼梦》是中国古代爱情小说的成熟作品,展现了民族心灵的成熟,达到了中国爱情小说的巅峰,到了一种难以为继的艺术高度。
后世爱情小说大多对其有一些模仿,而且《红楼梦》的爱情观念不只影响到文学方面,还影响到社会方面。
晚清时梁启超批评当时社会“青年子弟,自十五岁至三十岁,惟以多情多感多病为一大事业,儿女情多,风云气少。”[9]
可见,《红楼梦》产生的社会效应是非常强烈的,影响到中国人的爱情观乃至人生价值观。
参考文献:(从略)
文章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
本文获授权刊发,原文章刊于《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期。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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